不过带回了是因为太子宫里搜出龙袍,而萧越是为了维护太子,从而和太子一起被下到大狱里去的消息。
萧越身边的暗一在他下大狱后,就回到王府,对顾念说萧越入狱前曾留话,让她放心。
接下来三天,皇上竟然都罢朝,就连护国长公主,各位大臣,跪在御书房门口,都没能见到皇上一面。
护国长公主来见顾念,道,“你如今好好的养胎,不必自乱阵脚,少操心,眼下要紧的还是你肚子里的这个小东西。依着外祖母看,陛下迟迟没有下定罪的旨意,那就是事情还有回转的机会。”
顾念和护国长公主道,“我想去狱中探望一下王爷……”
护国长公主点着她道,“这样的事还用你来吩咐不成,外祖母早就去天牢那边探过了,陛下下了旨意,禁止一切人探视。”
顾念着急道,“怎么看也不让人看了,这还没定罪呢,就是个疑犯,怎么就不让人去探望了。”
老太妃叹道,“这几日,宫门口都是为太子请命的人,皇上也不知是怎么想到,谁也不见。”
顾念咬着唇,看着两位面容憔悴的老人,低声道,“都是我们的不是,还让你们跟着受累……万一,万一有个什么不测……”
护国长公主听了这话,沉下脸来,轻斥道,“不许胡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也是能随便说出口的,越儿一定会好好的,你们日后还有说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你享用呢。”
老太妃也是点点头,道,“你如今只要好生养着胎,有老婆子和你外祖母在,怎么也能为越儿保下命来。”
她让身边的嬷嬷拿出一个匣子,一打开,里面是一块丹书铁券,她抚摸着铁牌道,“这是开国太祖赏赐的,可以有一次赦免的机会。”
*
郊外,出云寺,永平帝和萧越的对话,还在继续。
永平帝摇头,他缓缓道,“小九,原本,此生此世,朕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情,可如今,情势不同,朕不得不对你说清楚,免得我们父子间误会加深,心结难解,故而让人将你叫到这里。”
“你母亲是纪芸娘,而非如今府中的纪氏,你的父亲乃朕,朕一直活着,代替当初的皇帝活着。”
萧越望了永平帝一眼,抽回手,转身而去。
永平帝没有再上前拉住他,而是大声道,“小九,你听朕说!朕爱慕的本是芸娘,她蕙质兰心,才堪咏絮,朕爱她,曾发誓,如果这辈子有幸能娶到她,必定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闺阁女子,名字除了家人,丈夫能知道,不轻易说与外人听,阴差阳错之下,朕碰到了纪氏。朕有个不为人知的病症,只有你祖母以及去世的祖父知道,朕脸盲,不能辨识人脸……”
“所以,才会认错人,娶错人,爱错人,后来,朕偶然见到清修的芸娘,才知道,朕认错人了……”
永平帝停了下来,神色暗然,目光落在案桌上的牌位前。
萧越开始觉得这是个荒谬至极的事情,就算他掌管着皇上的暗探,一个帝王不可能将所有的势力都交到大臣手中,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黑暗势力,所以,他想要知道大臣的事情,很容易。
这么多年来,他虽然看着很嚣张,任性,为所欲为,可一直都踩在底线的边缘,帝王的宠爱能让你上天,也能让你下地狱。
只要保着那个度,他就能游刃有余。
可今日,他觉得自己错了。
只听永平帝继续说道,“朕知道真相后,内心非常自责,把自己所爱之人逼到那样的境地,朕想让她还俗,想要扳正所有的一切,可是已经晚了。”
“芸娘不同意还俗,也憎恨着朕,朕只能时常去庵堂见她,暗中陪伴她,我们也有了肌肤之亲,后来,她就生下你……”
永平帝说完这些,长长的叹了口气,望向始终神色紧绷,更是一言不发的萧越。
“小九,朕知你一时必定难以接受生母另有其人之事,怪只怪造化弄人。
朕与先头皇上情同兄弟,那年出征后,那仗打得一场艰难,为了夺取中原,蛮人出动全部的兵力,仗陆续打了一年多,后来还是因为大雪,蛮人的粮草不足,才退了回去。”
那年,我们被围困,皇上还因此中了毒箭,当时太子还小,为了不让国体动荡,皇上知道自己命悬一线,恰巧,我们抓来给皇上看病的大夫是据称能改头换面的张春子。
于是,皇上让张春子给朕改头换面,让朕代替他做这个皇上,同时,怕事情暴露,朕会有危险,他甚至下了禅让圣旨。”
“那么晋王萧易必然也要有一个去处,这才有了晋王救驾而亡的戏。”
“朕本来只想好好的代替皇上守护着东离朝,可你也说,人的欲望是无穷的。”
“你还记得,当初朕将你带入宫里抚养,朕那时是欣喜若狂的,你是芸娘的骨血,朕要好好待你,有你在朕的身边,就如同你母……”
“那我问你,纪芸娘是心甘情愿跟你,还是你强迫于她?”
萧越忽然打断了永平帝的话,问他。
永平帝闻言,垂下眼眸,黯然了半响,最后,目光投在纪芸娘的牌位上。
“你为何不说话?”
萧越神色冰冷的追问道。
“小九……”永平帝闭上眼眸,转过身去。
“朕不敢亵渎芸娘,一切都是朕的过错,是朕认错了人,是朕逼迫着她去出家,是朕……越了大防……”
萧越的脸色随着永平帝的话一点点暗沉,他厉声打断永平帝的话,“那是因为你没有资格再亵渎她。”
纪芸娘虽然不是他的生母,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女子,也许她最后做了惨烈的事情,可如果没人逼迫,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永平帝神色痛楚,他焦急道,“小九,你听朕解释……”
萧越后退一步,“你解释?你解释什么?你借着情一字,越了大防,你可为纪芸娘考虑过半分?她一个女子,如果抗拒你的强迫?就算她是心甘情愿的,可你不是爱她吗?她明明说了不想还俗,不想和你有牵连,可你呢?你做的是什么?”
“你所谓的爱,就是强迫她?伤害她?你怎么忍心?你这样的爱,谁敢要?谁要得起?就说我的母亲,晋王妃,她又做错了什么?是你认错了人,才将她拉入这个荒唐事里。”
“你用你的爱,去伤害着她们,你的错认,让一个女人出家,早逝。让另外一个女人失去本性,变得偏执癫狂。”
萧越眼底慢慢地蹦出了几缕血丝,咬着牙道。
永平帝凝视着面访仿似微微扭曲的萧越,眼底渐渐泛出一层泪光,半响,点头。
“你骂的是,所有的错都是朕造成的,朕这些年,每每想到当初做下的禽兽之举,就痛苦难当,懊恼不已。
如果不是朕的过错,你的母亲也不会早早去了,如今,朕无法弥补她,所以,朕要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你……”
永平帝慢慢的走近萧越,伸手去拉他,想要拥抱他。
“我宁愿我不曾来这个世上……“
萧越绕过永平帝,到纪芸娘的牌位前,凝视了片刻,然后跪下,叩了三个头,然后起身看着永平帝。
萧越的脸上浮现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他道,“你以为我的生母是纪芸娘,所以,你对我好,想要弥补纪芸娘,那么,我告诉你……。”
他停顿了一下,冷冷的道,“当日,纪芸娘为了报复,掐死的是自己的孩子,而我,是如今的晋王妃,你认错的那个女人所生,我是你憎恨的女人所生的。”
永平帝踉跄的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踉跄中,他靠在案桌前,碰到了牌位,牌位晃动了几下,他转过身去,看着纪芸娘的牌位,忽然笑了出来,眼泪随着笑一下流下来。
萧越却依然不放过他,“纪芸娘是有多恨你,知道有孕后,吃了药没打下孩子,还亲手掐死自己的孩子来报复你,这就是你的爱,你自以为是的爱……”
永平帝蓦然回头,厉声问,“你是如何知道的?是谁告诉你,你不是芸娘的孩子的?”
“你想知道,你去问纪家的人。”萧越冷冷地道,他迈开脚步,往外走去,这次,没有回头。
永平帝连忙追了出去,冲他背影道,“萧越,朕知道朕对不起任何人,可今日朕告诉你这些,是盼望你我父子同心,朕要告诉你,朕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一直都活着。”
“不管你的母亲是谁,你都是朕的儿子,朕已经想好,朕的江山,日后……”
萧越蓦地停下脚步,转过头,盯着远远望过来的永平帝,神色一如往常,并无半点波澜,只是眼底宛若渗出一层淡淡的血痕。
永平帝见状,眸中神色复杂,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您是东离国的天子,我父萧易,东离国一等亲王晋亲王萧易,十七年前,救驾而亡,还请陛下慎言。”
一字一句,从他唇齿见迸出,犹如重锤,砸在永平帝的心头。
萧越说完后,转身出了院门,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永平帝追了两步,慢慢停下,看着院门,见萧越并无半点回头的可能,呼吸粗重,整个人颤抖着,他捂着胸口,踉跄着,于公公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他。
永平帝在于公公的搀扶下,一动不动,脚步未曾迈开半分,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