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看过去,就见到不远处身材有些圆润的平阳侯妇人坐在一群勋贵夫人中,她身边坐着一个青春靓丽的姑娘,眉目洋溢着一股自信朝气,与平阳侯世子有几分相似,不用说了,这是平阳侯府最小的姑娘了。
似乎是发现了她们的视线,平阳侯夫人不经意望过来,然后脸色有几分不自然,连笑容也收敛了几分。
倒是她身边的姑娘孟如,朝这边看了过来,见到顾念时,目光微微闪,很快就朝她甜甜一笑。
顾念笑了笑,收回视线,和周语嫣继续拉起家常来,又问晨儿如何了。
旭儿同龄的玩伴很少,对于晨儿这个表哥,那是很喜欢,护国大长公主是安远侯府和晋王府轮流住,有时候也会把晨儿一起带过来。
两人如今已经成为很亲密的小伙伴。
“嫣儿,你一个和离的妇人,怎好出席今日这样的场合?你母亲没病没痛的,怎么去金陵那么久?也没给我们这些姐妹一个音信。
不会是被你们罚了去做什么了吧?”
顾念和周语嫣说着儿女经的时候,边上过来一位女眷,阴阳怪气的说道。
顾念瞥了一眼,开始还没认出是谁,但她说‘姐妹’那么,应该是安远侯夫人徐氏的姐妹了。
果然,周语嫣勾勾唇道,“四姨母,母亲因为祖母大病一场,所以,回金陵家庙去吃斋念佛,为祖母祈祷了。
这明明是好事,怎么到了四姨母这里,就变成了我们家罚母亲做什么了?”
顾念想起来,这是舅母徐氏的一个庶妹,嫁给一个四品的京官,勉强能来皇子府凑个热闹。
但因为身份地位,这里还真没她说话的份儿。
顾念是超一品的亲王妃,更不要说萧越如今正当红,像小徐氏这样的小心思,她根本不看在眼里。
周语嫣因为是长辈,不得不敷衍一下,而顾念,则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使出了她杀敌无数的手段……无视!
不过,小徐氏既然上前说了这个话,自然是不会那么容易放弃,说起来,当初徐氏被送回金陵的时候,徐家知道后,上门闹过一次。
安远侯和徐家大舅子关起门说了一会,之后,徐家再没上过门来,这几年,徐家是和安远侯的联系都快断了。
徐氏做了那样的事情,安远侯府没将她休了,已经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了。
否则,谋害婆婆,那可是大罪。
小徐氏见顾念冷着一张脸,道,“晋王妃,说起来,您可是在安远侯府长大的,舅母在金陵那样的地方受罪,怎么不见你说一句公道话。”
顾念没说话,基本上就是不屑于和她说话了,就是无视她了。
一个四品夫人不识趣地挑剔一个超一品的亲王妃,被无视了,在小徐氏来看,这种难堪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
周语嫣看着小徐氏,“四姨母,念念是祖母抚养长大的没错,但母亲是长辈,她要做什么,我们小辈还能干涉不成?那不是不孝了?
难道四姨母家的孩子都是这样对您的?”
边上好几位夫人听了周语嫣的话,都笑出声来了。
只觉得小徐氏真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人物,对着晋王妃指手画脚的。
小徐氏被人这么一笑,顿时又羞又恼,气急之下道,“怎么,我虽身份低微,但也是晋王妃的长辈,说上几句也不为过,再说,安远侯夫人可是我姐姐。
安远侯夫人没个人出来应酬,竟然让我这个和离的外甥女出面……“
顾念听到小徐氏不但敢跟她攀亲戚,还那样说周语嫣,顿时沉下脸来,“你算什么东西,好意思跟我们家攀亲戚,你若是不要脸,就赶紧滚出这里。”
虽然安远侯夫人为什么去金陵这么多年不回京这些贵妇人不得而知,但小徐氏说的话,太过难听。
和离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小徐氏是周语嫣的姨母,不说怜惜她,竟然还一口一个和离的。
好像和离的就应该浸猪笼一样。
这让很多贵妇人都不耻。
顾念给了小徐氏这么大个难堪,她还想说其他的,结果远处的平阳侯夫人带着孟如走了过来,
“晋王妃,周姑娘,你的这位姨母也没说错。亲家母这么多年,不见人影,不说纾儿生孩子这样的事情,祈福哪里不好祈,一定要去金陵的家庙?
连过年过节,都不见她回来一次,也不是一年两年,这都五六,七八年了吧?
你这位姨母说不得,作为亲家的我,总能问一句吧。”
平阳侯和安远侯府是亲家,本来,这个时候应该帮着平息这件事情的,没想到平阳侯夫人却跟着一道起哄。
顾念想想也应该知道是为什么,上次去侯府看望周语纾后,侯府就将世子的那个表妹送了回去,这大概是打破了平阳侯夫人的某种想法,所以,这次平阳侯夫人才这样不管不顾的要报复回去吧。
徐氏谋害婆母的事情,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说出来,周语嫣笑着道,
“夫人,谢谢您这么关系母亲,回去,我定然会写信告诉母亲,您想她了。母亲肯定会感激您的。
当时祖母病倒,母亲在神佛面前发誓,如果祖母能够醒来,一定要吃十年的长斋为祖母祈福,很快的,您总能看到母亲的。”
当初,护国大长公主病倒,对外的说法是骤然昏倒,后来,就听说徐氏去了金陵,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大家纷纷赞叹,徐氏果然是个好媳妇,常人初一十五茹素就罢了,徐氏这可是十年如一日啊,还离开丈夫孩子,独自去了那里。
不管这次徐氏是不是得了好名声,但平阳侯夫人却是面色不善,悻悻地离开了。
正巧,江大夫人进来,对身后的丫鬟道,“这位夫人身子不适,即刻安排人把她送出去。”
“夫人……”小徐氏惊讶地看着江大夫人,这是赶人的意思?
江大夫人慢条斯理的道,“这位夫人这样看不起安王府请的客人,那还是先离开的好。”
小徐氏身体摇摇欲坠,被江大夫人身后的两位丫鬟‘请’了出去。
江大夫人满脸歉意的对顾念和周语嫣低声道,“都是府里的疏忽,才让两位这样难堪。”
顾念不避不让的道,“没什么,夫人今日事情这样多,疏忽是难免的。”
……
皇上,萧越,甚至顾世安都在搜捕的四皇子,此刻却正在城内的一座宅子里,宫里册封林睿做安王,以及安王府今日宴请的消息,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此刻,四皇子手中正端着一个药碗,慢慢的一口一口的抿着碗里的药。
桌前站着一个黑衣男子,忽然,四皇子将手中的药碗给砸了,嘴里说了些什么,却无人能听得清,接着,他伸手将炕桌掀翻,桌上的灯台,杯盘全部摔落在地。
屋内充斥着紧密不止的瓷器碎落的声音,还有哐啷声,一下下击打在人心上,仿佛丧钟敲响,更仿佛接近生死一线时的鼓点。
四皇子仰头看着屋顶,简陋的瓦楞上透出点白光,那是天空的颜色。
他从前居住的宅邸是何等的气派,可如今,他只能被迫居住在这荒僻之所。
不过,这已经比当初他在皇觉寺的空间要大的多多了。
在皇觉寺的那些年里,他的身子已经垮了,出来后,不得不慢慢的调理。
这些,都是萧越逼的,都是皇上逼的。
这段时间,萧越用各种方法逼迫他露面,想要将他逼得无处可逃。
他不得不沉住气。
“王爷,我们该怎么办?”
炕前站着的男子在东西摔落时,一动不动,等到四皇子平息下来,才轻声问道。
这是四皇子的心腹,一直跟在四皇子身边,也是他,将四皇子从寺里救了出来。
本来,四皇子在寺里呆着的那段时间,也没有闲着,做了很多的布局,他们本来想利用林睿,可如今林睿却出宫了,这让他们不得不改变策略了。
四皇子猛地抬头,狰狞的面孔于狠戾的目光,在微暗的屋内,偷着几分让人心悸的怖意。
“想尽一切办法,宫里所有的暗线都动起来,和宫里的丽娜取得联系,还有,在鸿胪寺的北蛮的使团首领,
还有,各地的藩王,都送信过去,让他们联合起来举事,这天下,我不要,也不会让皇上和萧越好过。
我要让北蛮那些活着的男丁,踏平这关内所有的地方,让他们烧杀抢掠,让所有的东离百姓,把这杯血债都记到萧越的头上去!”
四皇子说完这些,靠在坚硬的墙上,平息了一会。
面前的黑衣人不敢怠慢,连忙下去打点。
四皇子盘腿坐在炕上,忽然落起泪来,他一定要把他失去的一切都给夺回来。
到时候,他一定要萧越生不如死!
他要将萧越的四肢都砍去,然后用铁链锁住他的琵琶骨,画花他的面颊,将他做成人棍!
看顾念到那个时候还会不会这般钟情于他!
他越想,越觉得心里痛快,仿佛那胜利就在眼前。
……
大皇子林睿搬入安王府后,日子开始慢慢的平静下来,顾念的生活也仿佛平静下来。
萧越则是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搜捕四皇子的事情上,顾世安偶尔过来看看旭儿。
有时候,他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旭儿,旭儿虽然长的像萧越,但护国大长公主时常感叹,说旭儿其实有点像静宁郡主。
每当顾世安那样呆呆的看着旭儿时,顾念知道,他这是想念母亲了。
这时,她叹口气,上前和顾世安说说话。
其实,如果顾世安一直拒绝向外面的人打开心扉,如果,他能碰到好的人,她不会介意的。
她不是三岁的孩童,已经是孩子的母亲了,每每想到肃王府那样的冷清,她就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