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璇和青娘之后又说了一会话,除了前头说的那些,其他的倒都是和姜璇记忆里的事情对上了。
这让姜璇又是疑惑不已,如果她真的忘记了什么,可对于她的生活一点影响都没有。
她忘记的到底是什么?是和某一个人,某一件事情有关的吗?
那家里人知道吗?
回府一年,没有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
姜璇心头叹了口气,准备回府问问姜瑜,他是不是知道什么,而没和自己说。
青娘和她说了会话,就被身边的丫鬟叫走了,她不想回去和那些闺秀们打心机,于是坐在刚刚和青娘说话的地方不想挪窝。
就连碧云都被她打发去前头看姜瑜在不在,她本想回府问姜瑜关于青娘说的那些事情,但她又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而且如果有什么疑问,青娘就在崔府,还可以再去问她。
碧云不想离开,她为难地看了一眼姜璇在亭子,亭子的背面是一个小林子。
她犹疑地道,“姑娘,这后头有个小林子,谁知道这会里头是不是有蛇什么的,姑娘一人在此,怎么应对?”
姜璇失笑,“这是崔家的后花园,人来人往的,能有什么危险?你还以为是话本子里的那样,会有贼人藏在林子里啊?
你家姑娘可是有武艺防身的,轻易出不了什么事。“
“可是……”碧云还在犹豫。
姜璇笑着打断她的话,“别可是了,你去吧,如果大少爷脱不开身,就算了,回家再说。快去快回。”
碧云无奈,只得依言去了。
姜璇不想挪窝,其实她看上的正是他们说话的这个亭子的隐蔽性。今日崔家人肯定很多,她不想自己的清净被人打扰。
她靠在亭柱上,完全放松地靠了下去,这是个绝佳的位置,她能清楚看到来往的人,而且别人却没法轻易看到她。
宴席还没有开始,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贵妇,贵女们经过,姜璇在她的位置不只看得清楚,就连她们的对谈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今日崔家的宾客这么多,怎么有几户人家没上门来?我们这些当年留在旧都的人就是比不上那些当初跟着皇上迁都的啊。”
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妇感叹道。
另一个贵妇答道,“还不是当初各自的家主贪恋金陵的繁华,总觉得京都比不上金陵,也不想想,皇上都去了,能不繁华起来吗?
你看那个姜家,虽然他们现在住在金陵,可当年他们家连中等人家都算不上,如今,他们家光一个镇北将军,就让皇上看中……”
“说起来,当初镇北将军头一个夫人,是个让人愿意相交的。可惜了……”
“你还认识先头镇北将军夫人?听说她娘家这次被皇上革职了……引得何家巴巴的上门去退亲了……”
秘辛八卦最容易挑起妇人的好奇心,说到这些,两个妇人竟然是就停在路中间,也不再往前走了。
另一位贵妇撇撇嘴,道,“何家那位太太不过是个眼皮子浅的,人家镇北将军可还是稳稳的……不过,她也算是有报应了,她哥哥原来是礼部的官员,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得罪新皇了,官职都被撸了……”
“真的?难怪今日何太太竟然没来。哎,娘家是靠山,倒不得啊。”
姜璇斜斜靠着的身子微微一动,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何家退亲的事情,已经传的人众皆知了吗?
姜璇自嘲的笑了笑。
两个贵妇还在说着一些别的高门的八卦,说了许久,见时辰不早了,这才慢慢的超前继续走去。
姜璇见他们的身影远了,站起身,从围栏上跳了下去。
刚落地,抬头,对上一双完全陌生的眼眸。
她不由皱起了眉头,心头暗道一声扫兴,然后就甩了甩衣袖,往亭外走去。
既然这里来了陌生人,她就不适合再在这里久留了,从这里出去只有一条路,她沿着这条路走出去,应该不会与碧云错过才是。
但她才刚走了几步,就被陌生的声音叫住,“姜璇,你不认得我了?”
姜璇蹙着眉头,拧在一起都没松开,她停下脚步,这个人知道自己的名字,想必从前却是见过的,但她刚刚匆忙一瞥,并没有认出那人,那应该是无关紧要的人。
所以,她脚步停了一下,又往前走去。她不打算回头与那人搭话,这里是崔家的后花园,今日崔老太爷的寿宴,人多口杂,万一被人瞧见了她与陌生男子对话,对她的清誉也是有影响的。
虽然她视这些预付的规矩为笑谈,但她自己并不想成为别人的笑谈。
想着,她朝前走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几分。
身后的男人显然不想让她如愿,一个纵身就拦在了她的面前,有些不悦,“这就是你身为将军府姑娘的礼仪?是谁教的你,见了表哥连个招呼都不打?这样一声不响地转头就走?”
姜璇皱着眉头,转过身去,“表哥?”
眼前的男子,弱冠之龄,五官出色,身姿英挺,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峻。
他的眉眼,确实有些熟悉,但姜璇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她笑了笑,今日真是无时无刻不挑战着她的记忆力啊。
简直让她要怀疑,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眼前这桩,她的表哥统共也就只有那么几个,大姑母家一个,舅舅家三个,这几位她都是见过的,她何尝还有其他的表哥?
见她一脸茫然的看向自己,男子微沉着脸,语调平静,但在姜璇听来,仿佛带着几分失落,“你果然不记得我了,我是许彬。”
姜璇闻言不由的‘哦’了一声,许彬她是知道的,京城忠勇伯府的嫡长孙,姜大夫人许氏的亲侄儿。
如果真的要较起真来,许彬确实可以当她一声表哥,毕竟现在姜大夫人许氏是她名义上的母亲。
她的印象里,是真的不记得这样一个人,也许在京城的时候见过?但她不记得了。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姜璇还是得打招呼,“原来是许家表哥,您是来这里小憩的?那我就不打扰了,小妹告退。”
她其实有些不解,和刚刚青娘说的那些事情不一样,她确实是没有与许彬有过交集的,她一直在边关,之后又是直接从边关到金陵,她应该没有那个机会得罪这位许表哥吧?
她不由又问了句,“我们之前,有见过?”
万一,真的是她不记得了呢?和青娘口中她救过的那个人一样。
许彬似乎是被她一无所知的茫然所刺痛了,一时之间忘记搭话,过了许久,方才闷闷地道,“既然你忘记了,那就算了。”
姜璇无所谓,既然许彬不想说,那她更不会追问,她不想跟许家的人有什么纠葛。
她脸上挂着恬静而疏离的笑容,“表哥无事的话,那小妹告退了。”
许彬的眸中闪过一丝阴霾,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无事,请便。”
虽然姜璇无所谓,但心头还是暗暗松了口气,不过许彬这样是生气了?
虽然她不知道他生气的缘由,但他的怒气却是真真切切地写在脸上的。
他生不生气,她才懒得管,只要能与许家的人离的远点,她就觉得舒畅。
这大概是一种天然的排斥,无药可解。
她优雅地转身,迈出脚步,从亭子离开。
只是,她的优雅,被人打断了,身后那个男人再次把她叫住,“慢着。”
姜璇的眉头动了动,脸上显出几分不耐,“不知许家表哥,还有什么吩咐?”
她的声音冷淡而敷衍,让人一目了然,许彬自然不会没发现,只是这位家世不错,自小也是被人吹捧和顺从中长大的贵公子,一下脸色难看到极点。
他身上泛起的冷意,让姜璇有片刻的犹豫,但很快,她决定继续放任自己的情绪,这里是崔家,这位表哥就是想做什么也要考虑一下。
更何况,碧云或者哥哥应该很快就来的,而且,外头还有人走来走去。不是么。
姜璇微微仰起头,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淡淡地道,“许家表哥,若是无事,小妹可真的要告退了。”
许彬的身子也不知道因为生气还是因为隐忍,微微地颤了两下,沉默良久,他方沉沉地掉,“我走,你留下。”
说完,也不等姜璇有什么反应,头也不回离开了。
偌大的亭子里,又只剩姜璇一个人。
她拧着眉,确定自己和这位表哥是真的没什么交情,更没有国界,但他那副模样,却分明是人的自己的。
她想了一会就作罢了,虽然不知道许彬是为什么到了这里,但他是京城的贵公子,他怎么样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又坐了会,碧云只身回来了。
“姑娘,大少爷正和崔老太爷说话,脱不开身,让我给您传个话,有事回去再说。”
崔老太爷告老后才回的金陵,也算是看着哥哥长大的,如今哥哥任金陵的府尹,大约是想提点一下哥哥吧。
她的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安慰,哥哥到底年轻,就坐到府尹的位置,祖父不在了,父亲也不在家,如果崔老太爷这个长辈能够提点一下,想必对哥哥是很有帮助的,那也算不虚此行了。
碧云望了往不远处越来越少的人群,笑着对姜璇说,“姑娘,宴席快要开始了,咱们回去吧。”
崔家的宴席,一直到华灯初上才结束。
姜璇回到碧月阁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褪了钗环,换了衣衫,洗漱沐浴后,换了件半新的小衣坐在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书慢慢的翻着。
碧云进来禀报,
“姑娘,刚刚你沐浴的时候,老夫人那边的紫燕姐姐过来传话,明日老夫人和崔家老夫人约好了,两家要去慈玄观打醮,家里头的女眷都要去。
同行的还有慎郡王妃呢。”
姜璇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她没想到姜老夫人头一天出门了,第二天竟然接着出门,她都不累吗?
不过想想,能够和慎郡王妃一起去上香打醮,姜老夫人再累,也还是会去的吧?
不管如何,能够出门,姜璇还是很开心的。
慈玄观,香火也旺,里头有个老道,道号清净,算命看相很灵验,不过,据姜瑜私下里和她说,这个道长私生活有点不那么检点。
虽说道家是信奉修今生不修来世,也没佛家那么多规矩,就比如张国师,那可是成家立业的,国师位置,一般都是世代相传的。
可姜璇见过清净道人,他可是个白胡子老道,屁股后头跟着一串孩子叫爹,也就算了。
可是,孩子的妈,都不是同一个人,这就让人……抚额了。
本来,清净道人的私德这样差,慈玄观的香火怎么也不应该这样旺,可谁让慈玄道长算命看相真是太准了,所以,这些东西,也就被掩盖了。
姜瑜也不愿意和她说这些,可自从上次姜璇在福宁寺落水后,他就把私下查到的这些都告诉姜璇,让她能够警醒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