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璇‘呵呵’一笑,匕首又动了一下,分明隔着衣物,可许三竟然感受到了刀锋的冰冷。
他被捆着的双手紧紧的攥着,就算他真的去了势,他也不会屈服的,休想他透露一点点讯息。
他们这样的死士,什么样残酷的刑罚没见过?
虽然这样难堪一些,但怎么能击垮他?
忍一忍,反正他已经有了孩子传宗接代,不用怕将来没个人供香火。
他紧紧的闭着眼睛,虽然他是侍卫,可因为跟的主子是个厉害的,一辈子没有过这样的屈辱,没想到临死前连个完尸都没有。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那匕首并没有在股间停留,而是又朝前而去了,经过他的大腿,再到小腿,脚掌……
“姑娘,还是让奴婢来吧,没得脏了您的手!”
碧云上前一步。
姜璇手停了下来,后退几步,站到碧云的身后,这才道,“好吧,交给你,动手吧……”
许三不明所以,见那丫鬟接过匕首,换了个方向,往脚踝那去了。
原来是想要挑断他的脚筋吗?
而姜璇后退,分明就是怕丫鬟动手的时候,鲜血溅到他的身上。
许三连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蓄积气勇气,不管多么的疼,他都不能叫出来!
没想到,那丫鬟手起刀落,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而是他的鞋子还有袜子被脱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许三莫名其妙的大吼。
在后头看戏的姜璇笑眯眯的道,“用刑啊,成全你呀。”
“碧云,还不上刑?”
“是,姑娘!”
只见碧云把匕首扔给碧婉,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长长的羽毛,然后刷在许三的脚板底……
“哈……”许三大笑起来,不过笑了一声,就马上闭上嘴巴,牙关咬的死紧,忍住要冲出口的笑意。
碧云一下一下,轻柔的用羽毛挠着许三的脚板底。
守在外头的哑仆,时不时的听到里头传来一声嘎嘎的笑声,仿佛鸭子一样。
哑仆并不哑,是林翊当时派给姜璇的人手,他没想到姜大姑娘,竟然如此的,如此的……顽皮!
他真的以为是要对那个叫许三的死士用刑,毕竟,死士确实是不好对付。
姜璇蹲下,托着腮,抬头看着许三,
“这可是为你定制的大刑,我想你这段时间肯定是很寂寞,很孤单,想要个人和你聊天吧?”
“今日先给你点开胃小菜,以后这样的大刑会天天来一次的。
这样的大刑对你来说,没什么的,对吧?反正你很能忍嘛,本姑娘就看看你能忍多久。
还有,你一定很想你的亲人吧?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收到你死了的消息,应该会很伤心吧?”
姜璇笑眯眯的看着许三,一脸的天真。
许三死命的忍住要破口而出的大笑,这样的刑罚虽然不残酷,可是却比什么刑罚都难忍!
每天都来上一次,他大约会是第一个因为大笑而死的死士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家人的?”许三艰难的问道。
姜璇瞪大眼睛,无辜道,“我乱猜的啊,原来你是真的有家人啊?怪道你不怕死,原来是有人供奉香火。”
“不过,我想你的家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得到你主子给他们的赔偿吧?”
许三哑口无言!
到底这是个什么妖精?好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将他的事情看了个干干净净。
她是怎么知道他有亲人的?
姜璇说的没错,他没告诉老太爷他有家人,他死了,自然不会给他家人抚恤。
而且,今日之后,他的确是不可能活在世上。
姜璇见许三不言语,不紧不慢的道,“看来我猜的没错。”
“你这样的人,背弃主子,就是你人生的污点,你不告诉我关于你主子的事情,你以为就不会有污点了吗?”
“你错了,就凭你不告诉他你有亲人的事情,这就已经是背弃,已经是你人生的污点,你死也洗不掉!”
“还有,你的亲人,你既然把他们藏起来,那么必定是要靠你的月俸过日子是吧?
那么,你说,你死了,又没有抚恤,他们将靠什么过日子?哦哦,你的妻子可以改嫁,再找个男人,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你的孩子还跟不跟你姓了!
“你说,你这样的人,你的主子应该会有很多个吧?他这么简单的就让你出来顶罪,又派人给你送来毒药,怕你将秘密说出去。
那就是不珍惜你咯!
为一个不珍惜你的人死了,真是太不值得了。”
一个下人,命确实如蝼蚁,哪里有值得不值得?而且,既然选择做侍卫,那么,就已经知道了结局。
只是,他的家人!
许三闭上眼睛,用尽力气忍耐着脚底板传来的酷刑。
他不怕死,但是却害怕死后,老婆孩子没有依靠。
他虽将他们托付给了许五,可谁知道……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只要你说,我会把你的家人安顿好,你要愿意,我会让你们团聚,总比你们这样躲躲藏藏的要好。”
姜璇看了看碧云,示意她停下手来。
她确实不知道许三有亲人,今日说的,包括之前给许三看的那张纸都是她用来诈许三的。
许家那样的侍卫,和一般人家的侍卫不同,随时都有可能送命,说是刀口上过日子也不为过。
这样的人,有一日,过一日,根本就不会想未来。
许三养伤的这段时间,她让人仔细的查探过许三的生平,知道他过段时间就会借着帮许老伯爷做事的外出。
办好事后,有一段时间行踪成谜。
而且,其他的护卫都会去花楼,可这个许三,虽然会去花楼,却从来不会过夜!
按说这样的护卫没家没业的,在哪里睡有什么关系?可许三却是个例外。
无论多晚,一定会回到许家专门为侍卫准备的住处。
这让姜璇不由的想起异世的一句奇葩话,大意就是说一个男人,无论在外头做了什么,无论多晚,只要他能回家睡觉,那就还是个好男人!
这句话被当时的姜璇嗤之以鼻,可现在看来,许三的行为和那些男人一样。
他为什么一定要回家?仿佛守着什么规矩一样。
所以,姜璇有了一个那样的猜测,让照顾许三的护卫把‘亲人’两个字给他看。
果然,原本想要自尽的许三,看到那两个字以后,竟然没再轻生。
人不管多厉害,有了弱点,就等于有把柄捏在别人的手里,有了把柄,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当初许老伯爷不就是这样,利用姜老太爷的把柄,顺利的让许氏嫁入姜家么?
许三看着面前面容姣好,笑的一脸天真,却实则恶魔的姑娘,像是抓住了他的软肋似的,让他不得不妥协!
他想起她后头站着的太上皇!
又想起自己的主子许老伯爷,他在许老伯爷身边做事多年。
他知道最不能相信的人,就是许老伯爷。
虽然脚心上没有人在挠,大约是惯性,他还是觉得痒意从心底传来,他的额头上不满了细密的汗珠子,他觉得自己的一切,像是全部袒露了出来似的。
他不敢去看姜璇的眼睛,
“我知道的并不多,老太爷很警觉,他吩咐的事情,从来只是事件的一个部分,不会让我从头到尾将一件事情做完。”
姜璇心里给自己打了个响指,不过,她面上还是笑眯眯的,“你知道什么说什么就好了,我都说了,我是很仁慈的。”
“你看,你没说的时候,我也没想对你下杀手啊。我不杀人的……”
姜璇说的平淡,却听得许三背脊发寒。
“我要你先把我家人安顿好,等他们安全了,下半辈子无后顾之忧之后,我才会把我知道的告诉你。”这是他唯一的条件,他对老太爷的背叛,也仅仅只是因为他的家人,至于自己,只有以死谢罪了。”
“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做到。”姜璇很干脆的回答,“不过,你死不死这件事情,我不能做决定!”
“如果你想离开,我也是可以帮你安排的。”
“不用。”许三无奈的道,“我能走到哪里去?我们这样的人是活不了的,就算这次你救下我,将来,只要老太爷死了,我们这些人,还是会死的!”
“姜姑娘,谢谢你,只是,老太爷身后的人,权势很大,阴谋也很可怕,希望我说的能够帮助到你。”
姜璇赶紧问道,“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老太爷从来告诉过我。”许三摇摇头,他们做的事都是一部分,不能从头窥到尾,而且老太爷从来不和他们说这些。
“不过,如果姑娘想要知道一切,可以试着去找许五!老伯爷身边的许五!”
“他总管着老太爷的一切事情,我们的事情都是他分配的。”
如果许三说的是真的,许老伯爷出京的时候,定然会带着这个许五出去吧?
她点点头,“多谢你先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你放心,我会安排好你的家人,说到做到。”
“你等我的消息。”
说完,姜璇起身,带着碧云和碧婉走了。
出了门,她轻声问碧婉,“察言观色是你最擅长的,你说,刚刚许三说的是真的吗?会不会再和我绕圈子?”
碧婉是林翊给姜璇的丫鬟,和碧枝两人各有不同的长处,碧枝擅长追踪,碧婉擅长的是察言观色,洞悉人心。
“姑娘,看起来,许三确实很看重他的家人,只要他家人无事,就算不会全部告诉我们,但也会和我们说上八,九分。”
如果是重要的事情,能够说上八,九分就已经很好了。
就怕他耍滑头。
不过,耍滑头她也不怕。
安顿许三的家人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姜璇只是让人继续看着他,他身上的药也没给他解,软着软着,他就会习惯的。
……
回城的路上,路过京城一家有名素食店时,姜璇让车夫停下来,去买一点才回家。
虽然家里没人愿意给老太太守孝,但明面上的还是要做的。
人不可能真的三年不吃荤,否则,早就腿软手软了,脸色都要成菜色。
她撩开帘子,吩咐外头的碧云再去买些别的东西,顺道带回去。
在她侧面的一座小楼里,窗口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着绯色的衣袍,另外一个则是一身玄色的衣裳,两人的容貌都非常出众,只是这会,却均是面无表情。
两人同时看到马车里的姜璇,面色俱是一缓。
“我不管你留在京城究竟要坐什么,但……”绯色衣袍男子顿了顿,重重地说道,“你最好离她远远的,我不准你再动她的注意。”
玄色衣袍男子对他的警告丝毫没有畏惧,只是轻轻地笑着说道,
“我和她的感情,不是你这个外人所能知道的。若非……如今她早就是我的妻子了。”
“许世子,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不要打她的主意?你可别忘记了,她与你们徐家还有这不共戴天的仇恨,就是我离开了,她也不会是你的。”
说话的,分明就是慕容寒,他紫色的眼眸里满是嘲讽。下头的马车已经离开,他整整衣襟,笑的风轻云淡,
“你还是管管好你自己吧。”
“本少主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绯色衣袍的许彬,心中升腾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却同时也生出深深的无力感来,慕容寒的话说的没错。
可慕容寒是什么人,他最清楚不过,他不能再去招惹姜璇。
他忽然觉得深深地悲哀起来,慕容寒不能,自己就能吗?
两家的血海深仇,是没有办法化解了,以后,两人只会越行越远。
慕容寒坐在桌边,斜靠在椅子上,姿态轻松,“你今日找我来,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许彬面色深沉的坐在他对面,说起此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