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混着纸上的凉水流到嗓子里,胸腔憋痛无比……
耳边突然响起潺潺水声,我好像看见了萧煜,他直挺挺的躺在一块石头上,脸上贴着还在滴水的黄纸,胸膛没有任何起伏!
他两只脚绷直,双手无意识的在石头上抓挠。
我拼尽全力叫了他一声。
他猛地坐起,怒道:“滚!”
窗户哐当一声被吹开,下一刻我脸上的纸被人掀开。
我张着嘴,捂着脖子嗬嗬的喘气。
萧煜站在我跟前,冷冷的看着窗边,我抓着他的衣角,小心翼翼的看过去,就见一身穿红寿衣的女人披头散发的站在那里,看不清脸,黏腻的头发还在滴水……
“萧煜,你果然找来了。”她说话腔调婉转,尾音拖长,说不出来的娇媚。
只是,这声音配上她的模样,无端的让人身体发寒。
我害怕之余,更是惊讶不已,我听过这道声音,四奶奶死的那晚,就是这么说话的。
萧煜冷嗤一声,没说话。
那女人也不生气,饶有兴致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在乎这丫头。”说到这,她音调陡然凌厉,“你赶紧离开,不然我弄死这丫头片子!”
萧煜坐到床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我的脑袋,悠悠然的吐出两个字:“做梦!”
“你找死!”那女人勃然大怒,伸手朝这边抓过来。
下一刻突然惨叫一声,浑身哆嗦的倒在地上,背上贴着一张正在燃烧的符纸,哀嚎着打滚。
在她倒下的瞬间,萧煜也消失不见。
听着那女人惨叫,我头皮阵阵发麻,她就堵在门口,我也跑不出去。
“土子,你没事吧?”赵毅从窗户跳进屋,看了我一眼,举着枣木剑要朝着那女人的胸口扎进去。
老余头推门进来,“等等,别动手。”
赵毅狐疑道:“咋了?”
“别伤她。”老余头叹口气,弯腰把女人背上的符纸掀掉。
那女人在地上趴了好半天才起来,踮着脚尖往外走。
赵毅手上的枣木剑一横,挡住女人,同时从兜里掏出张符纸拍在女人的脑门上。
女人的身形凭空消失,反而是符纸上出现个黑漆漆的点。
赵毅捏着符纸,拿着干毛巾给我擦掉脸上的水,才看向老余头,“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余头刚要开口,赵毅又说:“上次上了土子她四奶身的,就是这女鬼吧?当时你没下狠手,我就挺奇怪,今天你又让我放过她,没个正当理由,我定要她魂飞魄散。”
老余头眼巴巴的盯着赵毅手上的符纸,“那是我余家的祖宗,你悠着点。”
我和赵毅对视一眼,都愣了。
老余头接着道:“以前是四婶供养着她,四婶的儿子媳妇都不知道这事,四婶一没,我就给请回来了。”
赵毅皱眉道:“既然是你余家的祖宗,为啥要闷死土子?”
“这……”老余头半天说不上来话,“要不,把她请出来问问?”
我抬眼打量着老余头,确定他是真不知道,心里才好受点。
要是他是装不知道,那我真要哭了。
赵毅犹豫半晌才把手上的符纸递过去,老余头接过符纸,咬破手指,在符纸上滴了一滴血。
突然从老余头脚下刮起一道阴风,直接把他掀翻了,一道发虚的红影掠出窗外……
赵毅一拍大腿,叫道:“你咋让她给跑了?”
老余头扶着腰起来,道:“我去厢房看看。”
赵毅也要跟着,他不让。
等到他进了厢房,关上门,赵毅凑到我跟前小声说:“他绝对还有事情没跟咱俩说。”
我心想,这事多明显啊。
不过赵毅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四奶奶让我好好活着给余家留个后,萧煜说我是余家的独苗……
可是,我姥早就跟我说清楚了,我是老余头的收养的女儿,虽然姓余,却不是余家的孩子。
这事我越想头越大,总觉得不对劲。
看了赵毅一眼,犹豫好半天,我还是把疑虑压在心里,没问他。
我和赵毅坐了会,看着老余头还不出来,他嘿嘿笑了两声,猫着腰走到厢房外头,贴着墙偷听。
我跟在他后头,听着屋里的动静。
里面只有老余头一个人的说话声,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土子是我闺女,平时我都舍不得打一下,还指望着她给我养老,我不允许别人欺负她……
直到老余头从厢房出来,都没听见那女鬼说话。
等到他一出来,我立马跑过去,“爸,她是余家的哪一辈祖宗?为啥要闷死我?”
而且她还知道萧煜。
老余头领着我屋里走,说:“可能是个误会,我刚跟她说清楚了。”
“那……那以后咱家还供着她?她再来找我可咋办?”我想起今晚那种濒临窒息的感觉就浑身发冷,现在心口还泛疼呢。
老余头摇头,肯定道:“她不会再来找你。”
赵毅靠着墙,目光沉沉,似乎想到了啥,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可转瞬又摇头,喃喃道:“不可能。”
我好奇的问:“啥不可能?”
“没什么。”他摆摆手,眯着眼睛说:“之前我总感觉有东西跟着你,现在想想,应该就是她。”
说着,他热络的拽着老余头往屋走,“来,老余,咱俩谈谈人生理想。”
我一脸懵逼,搞不懂赵毅要干啥,刚想去听墙角,他就喊我回屋睡觉。
我叹口气,只得乖乖回屋。
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第二天赵毅对我的态度就变了,带着股子小心翼翼。
他以为我不知道,但我这年纪已经知道好赖了。
我特别纳闷,想不通他的目的。
“土子,你爸呢?”我正蹲在院子里思考赵毅的事,闻言抬头往院门口看,大虎正挎着篮子进院。
“我爸下地干活去了。”我说。
大虎把篮子放到我身边,笑着说:“这半篮子鸡蛋是我妈让我送过来的。”
我忙着摇头,“你快拿回去,我家有鸡蛋。”
自从上次我和老余头帮了大虎之后,他妈隔三差五的就让大虎往这送东西,老余头特地跟我说过,不能要大虎家的东西,毕竟大虎的爸死的早,家里没男人下地干活,日子过得挺难的。
“收着吧,反正以后也没机会送了。”他耷拉着眼皮坐到我旁边,说:“我妈要结婚了,嫁到碾子沟,我也跟着去。”
“啊?”我有点缓不过来神来,“啥时候的事?”
大虎低声道:“前天说定的,我姥给找的人,姓赵,说是以前在外头打工,钱没挣着,反而摔断了腿,只好回咱这山沟沟里。”
我皱眉想了半天,怎么也想不起碾子沟有姓赵的。
“那啥时候结婚?”我问。
他强打起精神来,“下月十五,到时候你可要过来啊。”
我立刻答应了,碾子沟又不远,过去挺方便的。
大虎脸上这才笑了,等我把鸡蛋捡出来,他就挎着篮子走了。
老余头从地里回来后,我跟他说起这件事,心里还有点接受不了,我从来没想过大虎妈会改嫁,当时大虎爸没的时候,她跪在坟前发过誓,绝对不再嫁人,这些年也有人给说合,她都没同意。
老余头遗憾道:“还真是可惜了大虎这好苗子。”
“为啥?”我问,大虎学习不好,咋成了好苗子?
“上次给大虎抢魂的时候,我就发现这孩子根骨不错,出生的时辰也好,本来还盘算着跟他妈说说,让他跟着我学点本事。”他说着叹口气,“还是晚了一步。”
我凑到他跟前,噘着嘴说:“那你教我啊。”
他笑笑,“你用不着我教,过两年有更厉害的人教你。”
我双眼一亮,追着问他是谁,可他死活不说。
我忍不住心里犯嘀咕,他八成是在诓我。
晚上姥姥过来做饭的时候,我扒着门框问:“姥,你知道要跟大虎妈结婚的那个男人吗?”
姥姥点头,“是有赵生才这么个人,不过他十来年前跟他爸妈一块出去打工,就没再回来,又不是一个村的,我都忘了他长啥样了。”
“知道了。”我不知道为啥,心里莫名发慌。
接下来大半个月,村里都没出啥事,杜刚整日的躲在家里,听他邻居说跟他说夜里总能听见杜刚家有人哭。
为此赵毅还偷偷去杜刚家看过,说是没有发现鬼气,我们这才松了口气。
路也修了一多半,眼瞅着就要到我们村了,余建国叫上村里人打算提前把铺水泥的地方给弄平整。
他站在门外吆喝好半天,杜刚才磨磨蹭蹭的出来,当时我正好路过,发现杜刚又白了。
我索性不回家了,直接跟着余建国往村外去。
只是,我们还没走到地方,就见大虎惊慌失措的跑来,“村长,出大事了,在地里挖出来个人。”
他说着,瞥了杜刚一眼,“是……腊梅妈。”
杜刚一屁股坐在地山,我也顾不上盯着杜刚了,抬腿就往村外跑。
我到村外的时候,发现尸体的地方已经围了一圈的人,我挤进去一看,腊梅妈的身体已经生蛆腐烂,烂肉似的堆在那块。
要不是边上有双鞋,也看不出这就是腊梅妈。
腊梅妈的尸体在这,那常五奶奶去了啥地方?
“你媳妇在这,你跑啥?怎么着你也得给收尸吧?”余建国黑着脸道,硬是把杜刚给拽来了。
杜刚捂着嘴,干呕不止,我看着他双眼越睁越大,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惊恐的看着地面。
我顺着他的目光瞅了眼,地上什么都没有。
他呃呃的怪叫起来,右手使劲的掐住自己的脖子,左手按在右手上,似乎想要把右手拉下来。
踉跄着走了两步,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