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舟送完崔久回家,回来的路上收到顾桥的消息, 她说她已经到家了。
在小区门口的时候, 看到有卖烤红薯的, 闻起来又香又甜。想着家里的馋丫头, 程舟买了一块大的, 边走边低头帮她剥红薯上的皮。
刚出烤炉的红薯烫地手疼,程舟边剥边将手机放在嘴边吹, 等手指不疼了再继续剥。
从小的时候,赵何和崔久就总说他, 这样会把顾桥给宠坏的, 她会变成一个什么都不会干的废小孩。
但程舟不在乎,他就爱宠着她。
什么都不会干又怎么样,废小孩又怎么样。
他会护着她一辈子。
程舟打开楼道门, 准备开门回家,翻墙过去给顾桥送烤红薯。突然听见对门传过来的, 江琴的尖叫声。
然后是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他浑身的血液开始往上涌,拿出顾桥家的钥匙打开她家门。
他一手养大的最最宠爱的女孩倒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肚子, 另一只手上沾满了血, 她的头发很乱,小小的脸蛋煞白一片, 两行眼泪不断从下巴上滴落下来。
她声音嘶哑, 带着颤抖, 哭着喊他,小舟哥哥。
心先是被人用尖刀一下一下刺着,每一下都能带起他的血肉,疼地无法呼吸。眼里充斥着无法遏制的怒火,攥起的拳头微微颤抖着。
愤怒和心疼至极。他走到顾桥身边,伸出手来,轻轻将她扶了起来,握住她的手腕,放在唇边吹了吹,温柔地不像话。
这份温柔与周围的环境和气氛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像是暴风到来之前的平静。
顾桥想要回房间,程舟却拉着她坐在客厅沙发上,他蹲下来,柔声对她说道,“先在这坐着。”
他说完,猛一个转身,挥起拳头往吴良心脸上砸去。
两百五十斤重的人被揍地倒在沙发上,翻过椅背,跌在了沙发后面。
“扑通--”一声,发出宛如地震般的声音。
吴良心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出了血的嘴角。
“你他妈连她都敢动,是不是活腻了!”程舟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声音如天边滚雷,回荡在狭小的客厅里。
明明不过是个中学生,十七岁的孩子,却带着霸气凌人的强势。整间屋子,没一个人敢出声。
江琴走过来,捡起地上的照片递了过来,“小舟,这回真是桥桥的不对,你看她都干了什么,你就这样护着她。”
程舟抬头将江琴手上的照片打落在地上,看着江琴,一双眼睛像是被冰雪冻过,冰冷地骇人,“她今天就算杀人放火了,也轮不到被你们这样欺负!”
江琴被程舟眼里的凶光吓到,动了动嘴唇,没敢说话。
程舟看了顾桥一眼,女孩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腿,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迷茫和无助。
他了解她,他知她不是一个脆弱的人,能让她变成这幅样子的,不会是吴良心,只能是江琴。
越是亲近之人背叛和不信任,带来的伤害就越大。
程舟颤抖着手指了指顾桥,对江琴说道,“您自己看看,您摸着心口想想,从小到大,您给过桥桥什么。她生病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您在哪里,她小时候饿地哇哇哭的时候,您给她做过几顿饭。”程舟的声音抬高,带着愤怒,“您又给过她哪怕一个笑容没有。”
顾桥听着程舟的话,低下头来,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滚落在她的脚背上。
但这样的亲子关系已经维系了十几年,哪是程舟几句话就能改变地了的。
江琴捡起地上的妊娠化验单,递给程舟说道,“但这回怨不得别人,她跟外面的小混混谈恋爱,怀孕了!”她的情绪有点失控,声音渐渐颤抖起来,大声说道,“她参加不了高考,她这辈子就都完了!”
程舟将单子撕了个粉碎,扔在地上,这个样子的江琴,是无法沟通的。
怀孕和高考两个词是江琴一辈子的的心理阴影。
吴良心悄悄拿起地上的包,转身往门口走去,想着偷偷溜走。
程舟疾步过去,一脚踢到了他的屁gu上,骂道,“滚!”
肥硕的身体没站稳,整个人往前面倒去,砰--地一下,头磕在了地上,吴良心摸了摸额头,一手的血。
程舟回到沙发前,蹲下来,双手放在顾桥的肩膀上,看着她的眼睛,温柔说道,“桥桥,小舟哥哥带你去包扎一下。”
顾桥往后面缩了缩。
程舟抬手帮她将额前的头发往后撩了撩,像哄小孩似的,“桥桥乖,我们不去医院,就去小区门口的诊所包一下,不疼。”
他知道她最怕去的地方就是医院,诊所会好一点。
顾桥点了点头,从沙发上站起来,跟着程舟过去门口换鞋。
她的手不方便,程舟拉着张椅子过来,让她坐在上面,帮她脱掉拖鞋,握住那双小脚,放进鞋子里,系上鞋带。
出了楼道,程舟蹲下来,让顾桥爬上他的背。
他的背很宽,她趴在上面很稳,一双有力的大手箍住她,她从不用担心会掉下来。
下巴搁在他头发上,能闻到淡淡的柠檬香气,像带着安抚作用,她的心跟着一起平静了下来。
顾桥抱着程舟的脖子,下脸在他头发上蹭了蹭。小的时候,出门玩,她懒,就赖着让他背她。后来长大了,开始发育,身体体征越来越像一个女人。他就不愿意总背她了。
她再赖着他的时候,他总会说,“你重死了,背不动了。”
“小舟哥哥。”顾桥趴在程舟身上说道,“你背的动吗?”
程舟点了点头说道,“嗯。”
顾桥笑了笑,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轻快,“那你一直背着我好不好。”
程舟每走一步,就能感觉到背上压过来的柔软,他有点烦躁。但不知道是因为吴良心和江琴,还是因为她。
看他没说话,她便也不再多问了。
到诊所,医生帮顾桥处理手上的伤口。
口子不深,也不算长,只是流的血多了点,看起来吓人而已。
消消毒,包上纱布就好了。
程舟带着顾桥从诊所出来,街上霓虹灯闪烁,各色灯光照在地面上。
顾桥走在前面,程舟跟在她身后。
她走路的时候喜欢跳地上的格子,累了便回到程舟身边。抱着程舟的胳膊,晃了晃,“小舟哥哥,咱们去哪玩?”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了过来,程舟想把手抽回来,但又怕碰到她手上的伤,不敢动,只好僵硬地任她抱着。
“你想去哪玩?”程舟侧过脸去,看了看身边的女孩。
“哪都行。”顾桥笑了笑说道,“只要小舟哥哥在身边,就都好。”
她似乎已经恢复成了平常活泼俏皮的样子,脸色很平静,好像一个小时之前,那些痛彻心扉的伤害已经成了过眼烟云。
她转过脸去,不敢对上他的眼神,怕他看出来她心里的难过。
程舟指了指远处一片高档住宅区说道,“桥桥,你想住那边去吗,离学校也不远的。我会每天过去接你上下学,还跟以前一样。”
不过不跟江琴一起住了。
顾桥摇了摇头说道,“不想。”虽说在家里住的不开心,但程舟指的那片地方的房价,不用想也知道有多贵了,花他的钱,那也是钱啊。
两人走到附近的小公园里,坐在长椅上。
顾桥蹲在上面,抱着腿。
月光洒在地上,镀了层银霜,程舟双臂搭在椅背上,一双大长腿随意交叠,抬头看着天空。
“说吧,脸上的巴掌怎么回事,谁打的?”他语气听起来很随意,带着点懒洋洋的样子,但谁都知道,这绝不是随便问问。
顾桥想起毛哥随身带着刀,笑了笑对程舟说道,“哪有啊,你看错啦,我是最近变胖了,所以脸看起来才会有点肿,你不总说说吃得多,跟个猪似的吗。”怕掩饰的不好,又道,“脸红啊,是因为小舟哥哥你太帅啦,你知道咱们学校多少女生喜欢你吗……”
顾桥还想继续说,下巴突然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捏住了。
那双手滑到她脸上,他的大拇指腹轻轻在上面揉了揉,再次捏住她的下巴,语气不耐道,“说。”
看他的样子,她要是继续撒谎,一准能被他从椅子上扛起来扔对面草坪上去。
顾桥低着头说道,“就照片上的那个人。”又道,“你别去找人算账,人家就收了我两块钱的保护费,没事的。”
程舟没再继续问下去,他大概已经猜了出来,江琴说的跟外面的小混混谈恋爱是怎么个意思了。
他侧过身,靠近顾桥,借着路灯灯光,看着她的脸,问她,“疼吗?”
看程舟脸色越来越不好,顾桥想着要不转移一下话题吧,于是接着刚才乱七八糟的话说道,“隔壁二班班花你知道吧,每天放学都在楼梯口偷拍你,哎,别说,她长得其实还不错,尤其是发型好看……”
“我特么问你话呢,疼吗!”程舟眼里满是不耐,脸上写满烦躁,“有人找你麻烦,为什么不告诉我,嗯?”。
顾桥只好停止了她的瞎比比,知道他真动气了,她小声说道,“那人不好惹,身上带刀。”
程舟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抓住椅背,单腿抵在椅座边缘,将顾桥圈在中间,压迫着她问道,“你特么什么意思顾桥,你在看不起谁。”
温热燥人的气息扑了过来,顾桥红了脸,身体往后缩了缩。
看她往后缩,他就往前压。她后背靠着椅背,终于退无可退。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她竟然没有像从前一样,一有事就跑来找他出头,她是不是跟他生疏了,是不是不再依赖他了?
竟丝毫没有意识到此时两人的姿势有多爱昧撩人。
初秋的夜晚出奇地安静,公园没人,路灯灯光洒下来,照在他脸上,虽说表情不是很好,但五官轮廓却异常地好看。
她一直都知道,她的小舟哥哥长得好,是她见过的人里面最好看最帅的一个。
顾桥侧过脸去,支支吾吾地说道,“没有啦,小舟哥哥你最厉害了”
没有男孩会拒绝一个女孩夸他厉害,不管是哪方面的厉害。
他低头瞧着眼前的女孩,月光照在她脸上,像镀了层柔光,一双大眼睛盛满了水波一般清澈,夜色中带上了几分媚色。小巧的鼻,肉嘟嘟的缨唇,那双唇微微动了动,像是引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姓.感。
以前,他总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她,这还是第一次,觉得姓.感这个词用在她身上,也不为过。
只要稍一低头,他的唇便会覆上她的,他轻轻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像扇动着翅膀的蝴蝶。好闻的橙花的香气飘进鼻腔,明明平常闻着很清新的味道,此时闻着却充满mei惑。
这令他有点发慌,莫名就想到了那天早晨,他翻过她家院子的墙,过去喊她吃早饭,在掀开被子的那一刻,他所看到的赤果着的她。
她已经不再是小时候的样子了,他不能再用看小孩的眼光来看待她了,他恍惚发现,她已经长成了一个少女,一个女人。
顾桥抬眼,看见他微闭着的双眼,他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脸上。
他的唇离她那么近,这还是长大之后的第一次,他距离她那么近。
长椅后面一只野猫跑了过去,打碎了这片寂静。
像是突然被点醒了一般,程舟收回圈住顾桥的手臂,侧过脸去说道,“行了,你赶紧回家吧,到家发个消息给我。”
“啥?”顾桥从椅子上起来,碰了碰程舟的额头,莫不是发烧了,他在说什么,他不一块回去吗。
“我是说,我带你回家去。”程舟赶紧将自己的思维逻辑漏洞补好,以掩饰自己的慌乱。
顾桥笑了笑,过来挽起程舟的胳膊,“那走吧。”
程舟躲了一下,顾桥抓了个空。
“那小舟哥哥你背我回去吧,我受伤了。”顾桥说着往椅子上一条,等着他过来背她。
“背不动,太重了。”程舟迈起长腿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下回吃饭注意点,你看你胖的。”
顾桥跟上来,委屈道,“还不是你喂的。”
这个程舟无话可说。
“背我嘛,走到家里要好远。”顾桥又缠了上来。
“滚!”程舟烦躁地吼了她一声,疾步往前,甩了她好几米远。
顾桥巴巴地跟上来。
第二天,顾桥一走进教室,就听见有人在议论她。
她因为习惯了从后门走,那些议论她的同学根本没看见她,继续热烈地讨论着。
“听说,顾桥跟校外小混混谈恋爱,还怀孕了。”
“什么,不会吧,程舟好哥哥看她看地那么紧,你听哪听来的,消息不可靠。”
“我隔壁二班的小学同学告诉我的,她说是听再隔壁的三班说的。”
“顾桥不是那种人,人很乖巧了。”
“爱情,爱情懂吗,就是那么个令人疯狂的操蛋玩意。”
……
“让一让啊都让一让,孕妇来了都让一让。”顾桥跑到那群人身后喊了一嗓子。
“麻痹哦,几个月了,给我摸摸。”其中一个性格大大咧咧的女同学将耳朵贴在顾桥肚子上,满脸欣喜道,“踢我了踢我了,生命好神奇!”
“行吧,今年的奥斯卡影后就你了。”顾桥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这个女同学的肩膀。
几个八卦的同学一看顾桥这幅俏皮样就知道,那些流言肯定假的,谁摊上那种事还能乐观成这样,于是嘻嘻哈哈地散了。
程舟坐在位子上,看顾桥跟人瞎吹牛逼。
这事能是谁爆出来的,想都不用想。
他站起来,往外面走廊上去了,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只说了一句话,“证据直接交到jc局去吧。”说完挂了电话。
他向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早从一开始,顾桥在学校里偷偷卖矿泉水被吴良心盯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吴良心这人,除了好色,还贪财,暗地里收了不少贿赂。
程舟叫她妈妈给吴良心送了支金笔,就是字面意义上的,24k纯金定做的笔,笔杆上刻了“诲人不倦”四个更为金光闪闪的大字。只是笔帽里头藏了一个小小的录音设备。
送的时候也不是偷偷摸摸,直接大张旗鼓地送到了校长办公室。
那段时间,吴良心着实在办公室风光了一把。
这么好的笔,这么马屁的称赞物语,按照吴良心的尿性,肯定走哪带哪,时刻都在提醒着别人,他是一个诲人不倦的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