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佑转了身,背对她招了招手:“再见。”
“再见。”身后的声音不情不愿的。
谭佑上了车,将杯子放在车前,看了下,又觉得这个位置不合适。
车头里的颜色都灰扑扑的,跟这个鲜亮的粉红色水杯一点都不搭调,谭佑先把杯子扔进了自己怀里,将车倒了出去。
水杯的密封很好,在她的腿上轻微地晃动。
谭佑开着车,思想抛了锚,一路上随着腿上的东西,晃悠悠,又晃悠悠。
处理完废料,再将车开回车队,天已经擦黑了。
有了上一批货的打头,谭佑这次算是熟门熟路,能够查到的价格上涨的料她做了标记,跟收的人提一句,发根烟,便不会被坑了这点利。
停好车,谭佑回到宿舍,趴在床上开始算账。
车队里女人少,除了谭佑,就只有一个保洁大妈和另一个食堂阿姨。
大妈和阿姨这会都在忙,宿舍里只有谭佑一个人,她便也不觉得自己丢人了,在小本本上记着,一块一毛的,用手机自带的计算器算得很清楚。
这一趟很不错,谭佑能拿到一千五。
赚钱总是让人喜悦的,谭佑的脚轻轻在床沿上磕了两下,准备打钱给姑娘。
汪琪姑娘,她的傻财主,谭佑点进了支|付宝,又退了出来。
她翻身起床去拿桌子上的粉色水杯,拍了张照片进行搜索。
很快,几个网站的信息跳了出来,价格明晃晃地标着,令谭佑头晕。
五百二?就这么个一边两眼睛鼻子像插头的猪,印在杯子上就要五百二?!
火爆?还火爆佩奇限量款,到底有没有人傻到去买啊!
谭佑抬手狠狠扇了杯子上的猪两巴掌,手疼肉更疼。
她不会无缘无故接了别人的礼物,她喜欢把账算得清清楚楚。
于是她的收益从一千五急速掉落到了九百八,三位数和四位数,差得真不是一点点。
给汪琪姑娘把钱打过去的时候,谭佑总算是理解了那句话。
“钱不重要的。”
是啊,对于那样漂亮、聪明、又有一栋别墅的姑娘来说,钱确实不是重要的。
随随便便买个杯子送给她,就像随随便便处理一堆有利可图的废料一样,姑娘有更需要的东西去换。
至于具体是什么,权?关系?以小换大?谭佑从来没接触过那姑娘过着的生活,不敢用自己这低俗的思维去猜测。
这一趟之后,足足有一周时间,她没有再接到姑娘的电话。
车上的货物换了又换,路线有长有短,但就像是平日的生活一般,没什么值得期待。
一周后的一个雨天,她正在跑一趟长途,终于等来了那个号码。
姑娘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开头一个轻轻的“喂”,也不多说话。
谭佑道:“好久不见,有货了吗?”
“嗯。”姑娘声音轻轻扬起,“明天早上,老时间。”
“你看能不能等等。”谭佑说,“我在跑长途,回去橘城得明天晚上了。如果等不了,我让我同事明……”
她的话没说完,被姑娘打断了:“可以等。”
“好。”谭佑有点料到这个回答,轻轻笑起来,“那明天见。”
“明天见。”姑娘道。
“不对。”谭佑拍了下方向盘,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糊,“后天,后天早上。”
“可你说了明天了。”幸嘉心嘴巴一秃噜。
说完她便捂住了自己的嘴,觉得自己真是蠢极了。
对于谭佑来说,这是工作,她这样一点都不宽容地要求时间,一定会惹谭佑讨厌。
但这能怪她吗?不能。
她几乎每天都要去南边转一趟,问一问物资部的人“今天出废料吗?”,但连续一个星期过去了,回答都是没有。
明明之前那两次之间只隔了两天的!真是太没有规律了,怪不得南边要拆。
幸嘉心念叨了这么久,电视剧都开始看第三部了,好不容易等来了这趟机会,她能不激动吗?
不能。
所以说出这种话,幸嘉心是可以原谅自己的,但谭佑能不能原谅她,就不一定了。
她忐忑地等着那边的回答,谭佑顿了几秒,道:“也不是不行,明晚我如果回去得早一些,只要你们仓库能开门……”
幸嘉心一下子后悔了,是另一种后悔,真心实意的后悔。
谭佑跑长途本来就很辛苦,要是连夜再来拉货,那幸嘉心真是个恶毒的甲方了。
她赶紧道:“不用不用,不要不要,我开玩笑的,后天,后天早上。”
“哦——”谭佑拖了个长长的音,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
“你讲电话方便吗?”幸嘉心问。
“只要不说让我特别分心的话。”
“嗯,”幸嘉心想了想道,“你明天大概几点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