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看着眼前一槽子鲜嫩多汁的绿色青菜很是困扰。
现在才将将开春,土地都没开化呢,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姑苏城里头这样的青菜可以说是有价无市的稀罕物。
自从那晚上甄费对自己的高尚鹅格进行了下流低级的猜测了之后,就开始每天用这种糖衣炮弹来腐蚀他高贵的情操。
切,还是举人呢!思想觉悟真低。白羽努力的把自己的视线从青菜上拔出来,腹诽道。
还有甄丰氏,那胆子比耗子也大不了多少,如今对白羽那是害怕得很,天天躲着走呢!
甄丰氏一开始怕白羽,是单纯的害怕白羽要是上来把自己叨上一口或者咬伤了英莲的那种害怕。但是这种害怕在那天晚上白羽没头没尾、前言不搭后语的给托了一个梦之后,就变成“敬鬼神”的那种惹不起躲得起的害怕了。
而且她不光自己躲着白羽,还拉着他家小仙草一起躲着他。要不是小仙草对自己亲近,甄费也很有眼力见的制止了甄丰氏这种全面隔离的行为,白羽少不得真啃甄丰氏一口。
总之不管中间有什么小波折,白羽总算是安稳的在甄家院子里安家落户了。而且每天都有一槽子鲜嫩的绿色菜熟供在白羽面前。
白羽咂巴了一下嘴,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诱惑,把鲜嫩嫩的青菜给吃了。吃完了还安慰自己:他这是不浪费!不是口腹之欲!
“鹅!”一声娇娇软软的叫声之后,一个穿着百花洒金裙,头上打着两个花苞髻的英莲就跟着丫头娇杏来了。
白羽看见英莲来了,仰着头打了一声招呼:“嘎嘎。”吃饭了吗?
“我今天已经吃了两餐了。”英莲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明白鹅语了,很认真的回答之后,笑容满面的开始给白羽说自己今天到底吃了什么。
白羽时不时的回上两声,小姑娘又兴致勃勃的继续掰扯下去。
“爹爹说要给你修一个大塘子,就在墙边上你经常呆着那个地方。”小姑娘也是孤单,都五岁快六岁了,一个玩伴都没有,只能和一只鹅说话。
白羽半点没有不耐烦,用一种老父亲一样关爱的眼神安静的听小姑娘东一句西一句的说话。
而娇杏呢,就拿着自己带来的针线篮子坐在一旁做女红,看着英莲和白羽一人一鹅俩人用不同的语种和谐交流的样子,心里头也觉得好笑。
就这样,时光一晃就过去了两个月,转眼就到了三月十五。
这一天,甄家隔壁的葫芦庙祈祀炸供品,结果一个不小心把窗户纸给点着了。三月正是小风溜溜的时候,一下子火借风势的就窜了起来,左邻右舍都着了火了。
附近的一条街上基本都是竹木结构的屋子,最见不得的就是火光,一烧就连成了一排,首当其冲的就应该是葫芦庙隔壁的甄家。
万幸的是甄士隐不久前为了给自家暂住的这位鹅大仙提供一个良好的居住环境,特意用了家中积蓄修葺了院落房屋。
家里挖了池塘不说,还特意寻来些好看的山石挨着墙摆成了假山的形状,正好就是靠近葫芦庙的那一边。
这山石乃是石头做的,自然不似那些竹子木头一点就着,中间还有一个挖好的池塘在,所以甄家虽然手忙脚乱的,可家里的男男女女全都安全出来了,还有工夫整理好一些细软之类的东西。
连带着甄士隐另一边的邻居也受益不少,半条街的房屋都被那一大片假山石头挡住火势而不至于立刻就焚毁。
这个时候甄士隐看着被烧蹋了一半的屋子,看着身边只是有些受惊的妻子和一直跟在姑娘身边的白羽,又看看自己脚边仓促抢救出来的金银房地契并不少的书画古籍,终于把最后一句谶语给对上了:便是烟消火灭时。
因为大半的家财都还在,甄费拥着妻子抱着女儿,领着家内的仆人抬着大小箱子包裹先找了一处客栈暂住。
姑苏火衙的速度还是很快的,接到里内报告就领着衙差来了。救火的救火疏散的疏散,没让火势蔓延出这条街去。
等到大火终于都扑灭了,经年的老火衙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无他,葫芦庙是在一街当中的,两边的建筑也都是木头竹子这种普遍建材。按理说这街心起火,两边应该是无一幸免的,凡是连成趟的房子少不了都会遭殃。
可偏偏和另一头基本上全都烧了个一干二净相比,从甄家这边开始,遭受的火灾损失一户比一户小。
就算是最严重的甄家,也就烧塌了半间屋子而已,还不是最贵重的主屋。虽说其他屋子烟熏火燎的痕迹是少不了了吧,可好歹修缮房屋的费用能减省不少不是?
“这假山真这么挡火?”
几个老火衙累够呛还有闲心进甄家来看个究竟。一看见甄家拦着葫芦庙墙边的假山上黑乎乎的痕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对。
“他们家肯定自己救火了。”一个心细的指了指地上屋顶还残留着的水痕说道,又指了指快见底的池塘。
得了,案破了,人家自家自救,连带着半条街都受了益了!老火衙们见找到答案了,也没心思留在这儿了。派人和里监巡街说了一声就撤退了。
但其实真的不是甄家的人救火的。大火着起来的时候一院子的人都忙着收拾东西跑路呢,也就是白羽看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忽闪了几翅膀把池塘里的水给扇起来灭火了。
不过他不敢做得太过,草草几翅膀之后看火势小了就赶紧跟在甄家人后屁股走了,然后就悄咪咪站在自家小仙草身边一副“我从来没离开过”的模样,成功的完成了做好事不留名的全部套路。
甄费能从千军万马里厮杀出来得了举人功名,他本人是真的不傻。白羽这事情做得虽然隐秘,可事后有老火衙说上那么两句,半条街的人都来他暂居的客栈感谢他,思前想后一番,觉得也就只有自家那只鹅大仙能有这个手笔了。
果然,当天晚上谁在客栈有点硬的床榻上的甄费夫妻,又一次在梦里见到了那个白衣书生。
“行啦,你们家之后也没什么事儿了。虽然说这几年年景不太好,可你家家底厚,往后也都顺遂着,自己好生经营就是了。我也要走了。”白羽说着就要挥手,一抬手又想起来一件事情来,“你老丈人和舅子一家都是势利眼吸血鬼,你自己注意点啊!”
甄费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大仙你等我问两句话再走啊!大仙你不能这么对我!
就算甄费如何在心里咆哮呐喊的尔康手挽留白羽,可还是被一直就没按照套路来的白羽给送回来了。
眼睛一闭一睁之后,他甄费还是躺在客栈的硬床上,身边是十分尴尬但已经醒过来了的妻子和仍旧睡得香甜的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