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出来了,朱祁镇喘着粗气回头望向黑沉沉的瓦剌营帐,恍如隔世。
一条缰绳塞在他手里,宋诚在他耳边道:“快上马。”
宋诚四人当然是骑马来的。
朱祁镇清楚,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只要伯颜贴木儿见到岳雨生,百分百露馅,瓦剌军随时会追来。他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当先挥靴狂奔。
宋诚、顾淳、谷子上马紧随其后。离开瓦剌营后,四人打马如飞,不一会冲到明军辕门口。辕门口的军士见四匹马狂奔而至,前头那匹快撞到横木了,刚问一声:“来人是谁?”那马人立而起,硬生生停住。
第二、第三人同时冲到,一人道:“是我,快搬开横木。”
“原来是宋公子。”一人说着,招呼同伴把横木移开,刚移开一个空隙,人立而起那匹马已冲了进去。军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人是谁,竟敢冲在宋公子前头?刚才马人立也没摔死他。
宋诚三人紧随朱祁镇身后进营,直至大帐前。
朱祁镇望着飘扬在空中的张辅大旗,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原来的中军大帐,竖的是他的团龙旗。
“皇上请下马。”宋诚下马,招呼完朱祁镇,对帐前的军士道:“快快禀报国公,皇上回营了。”
用烈酒清毒和用药后,张辅的伤口已经结疤,今晚宋诚去接朱祁镇,饶是他一辈子大风大浪过来,也紧张得不行,只恨不能亲自去,自打宋诚出营,他就一直眼巴巴地望着帐门口,任何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的眼睛耳朵。
马蹄声响。
宋诚回来了。
军士还没进来,他已经下床。今晚轮值的大夫是苏沐语,年轻人嘛,精力好,轮夜最合适了。苏沐语见他大步朝帐门口走去,赶紧提醒:“伤口要裂了。”
张辅哪顾得上这个,三步两步窜出帐,门口松柴烧得正旺,一个俊朗青年站在帐前,可不是他日思夜想的皇帝?
“老臣参见皇上!老臣该死,致令皇上身陷敌营。”张辅说到最后,伏地号啕大哭。
朱祁镇想起在敌营随时可能丧命的危险,泪水无声滑过脸颊,他活了二十四年,何曾离死亡这么近?那是一只脚迈进鬼门关啊。
“爱卿快快平身。”他扶起张辅,君臣抱头痛哭。
苏沐语追出来要阻止,张辅胸口的伤口太深了,不能有太激烈的动作。宋诚朝她轻轻摇头,她见一老一小两个男人抱头痛哭,大概吓傻了,挪到宋诚身边,小声问:“什么情况?”
宋诚低声道:“这里没你的事,退下吧。”
“可是他……”苏沐语纠结:“他,国公爷不能乱动,伤口会裂的。”
张辅上了年纪,浑身大大小小几十道伤口,只要有一道伤口发炎,老命就没了。他位高权重,又是这支军队名义上的主帅,宋诚要求大夫们用全力救治,大夫们哪敢不用足十二分精神?要不然也不会日夜有大夫守在这里。
宋诚道:“没事。”
“没事?”苏沐语不解:“怎么会没事?”
“不让他哭,他会憋坏的。”宋诚叹气:“皇上救回来了,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