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教九流、牛鬼蛇神,我们都要打交道的。我们治安大队,就是与社会面打交道,跑江湖的甚至乞讨的,我们都要了解,要不然,怎么控制社会面?”
他这样一解释,我突然明白一个道理,在如今现代社会的管理中,古代江湖那样自由的空间,恐怕是再也不存在了。
“走,我们一起去找一个人。”警官一边换衣服,一边跟我说到。我背起了包,跟在这个穿着便服的警官后面下楼,上了车。
车子开了很长一段路,大概过了三四十分钟,来到一个老城区,进到一个背街小巷,路上有行人,有做小生意的,有拖板车的,更麻烦的是自行车和电动车,十分杂乱,车子开得走走停停。
“老城区都这样,这里好多房子,还属于私房。我们找的这个人,是搞风水阴阳的,在德阳这一带,在他们这个行当,算是个老大了。”警官一边开车一边说话,在复杂的路况中,方向盘忽左忽右,油门刹车不停换踩,也不影响他轻松自然的心情,可见是非常熟悉这种情况了。
终于到目的地了,一个小院,院子大约也就十几二十个平方,里面一栋三层小楼,院子内有两株桃树,一个用水泥砌成了大鱼缸。
进了院子,堂屋门开着的,警官也没进去,直接站在院子里,仰头向楼上喊:“老隋,老隋在不在?”
三楼上一个房间的窗户打开,一个头探出来:“哎呀,是毛队长嗦,进屋坐,我马上下来。”我注意到,那个人的发型不像是街面上算命的那些,模仿道士打扮,留着平头,只是头发全白了。
警官领我在堂屋坐下,这个堂屋正中间有一个大方桌,方桌紧挨着的墙面上,挂着一幅毛爷爷的像。我感到诧异,这个搞迷信阴阳的家伙,怎么还崇拜起毛爷爷来了,毛爷爷不是反对迷信的吗?
这时,楼上的人下来了,穿唐装,板寸头,全白发,身材匀称,略有发福,五十岁左右。听他的脚步声,就知道是个体力健壮、精力充沛的人。
下来后,他朝我们一拱手,就对警官说到:“毛队长,好久没见了,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他一边打招呼,一边给我们递烟,我看到,他递的是一种湖南产的高档烟,叫“和天下”,大概一百多钱一包。
出来一个人,比较年轻,看不出他的身价,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从里屋出来给我们泡茶。茶叶我还是懂的,是新茶毛尖,也是比较高档的东西。
“老隋,明人不说暗话,我和这位兄弟来,是向你打听一个人。”警官说到。
“毛队长,我就知道,没事你不找我。你指示,只要我知道的,不敢有半句假话。”老隋在老毛面前,显得比较谦恭。
“我只是问你,在我们德阳,搞阴阳法术的人中,有没有一个左手断了、右眼斜视的一个人?”
老隋突然脸色一变,一改机灵自如的状态,显得比较麻木,他抽了两口烟,问到:“是不是有啥事了?”
“没事,就是帮我这位兄弟找个人,你不要顾虑,这与案子无关。”警官继续说到:“你只告诉我这个人,我也不找你麻烦。”
那人又抽了两口烟,然后将烟头灭了,客气得有点讨好的表情,说到:“喝茶喝茶。”
看着毛警官直视他的眼神,他低下了头,说到:“有这个人,这个人真名叫张继才,曾经是我的师兄。”
“这三张照片,你看看,哪个是他?”警官把他从电脑身份信息中截取的三张照片,一一递给老隋,让老隋辨认。
“就是他”当看到第二张时,就确认了。
“还有一张你没看呢”毛队长说到:“不再确认一下吗?”
“我师兄还会认错?就是他,张继才。”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我长舒了一口气,真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你怎么一开始不回答我,想这半天?老隋,是不是有什么大事瞒着我?”
“不敢不敢,毛队长,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当着毛爷爷发誓,我与他之间也有好多年没见过了,况且当年在师门里,我跟他有恩怨,早就没来往了。”
他还要继续解释,毛队长的电话响了,大家都停止了声音。电话里面说了什么,我们没听清楚,但毛队长的回答我们听清楚了:“是,是,我马上到。”
毛队长挂了电话,对我说:“庄总,对不起,有个紧急的事情,我马上要赶回,要不,你继续在这里,跟老隋打听一下,我先把那事处理完,再给你联系?”毛队长一边说,一边把张继才的那张照片给我,我知道,纸的背面,就是这个人身份证复印件,残疾人补助金的本人银行账号。
“你去忙吧,你那是大事,我就在这里,跟隋老师聊聊,有事打电话。”
“毛警官,放心,你交代的事,我尽心尽力,你走你的,我听庄总的指示就是了。”老隋说完,又递给毛队长一支烟,点燃打火机准备帮毛队长点上,毛队长心急火燎地没顾上,直接转身出门,上车走了。
“庄总,坐,你为什么要找他呢?”老隋很客气地问我。
我突然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既然断手人是他的师兄,虽然他嘴上说多年没来往,但毕竟有这层关系,我可不能直接露底。他万一听到风声给师兄,我就前功尽弃了。
“北京朋友托我,因为他们原来合作过。不知道原因,估计是想再合作吧。他原来在北京留的手机号停机了,联系不上,就让我来四川找。也许是谈合作,反正,我只要找到他,让他们电话联系上,我就没事了。”
“原来是这样”老隋点点头:“北京来的人,能量就是大,毛队长都亲自跑来,放心吧,我肯定配合。”
他又亲自给我茶杯续了水,谦虚地说到:“敢问庄总,这么年轻,在北京搞什么行业的?”
这是探底了,江湖上的人做事,摸清对方的底细很重要。
“我只是在北京做点小生意,也是在朋友那里打个下手,搞点代理。我还得靠这朋友吃饭,所以他叫我来,我也不能不来。”
“听庄总的口音,应该是四川人啊,怎么在北京做生意呢?”
“我祖籍四川,父母说四川话,但我出生在北京”。我不能透露出自己的真实情况,如果我说了自己真实的情况,他万一与他师兄提前透露了,对方肯定猜到是我。当然四川口音被他听出来了,毕竟也得编个故事。
“明白了,父母工作在北京,那你虽然出生在北京,也算是个四川老乡了。”
我点点头,笑到:“虽说是四川老乡,但四川话我也是个半桶水,隋老师见笑了。”
“理解理解。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要找的人,曾经是我师兄,但我们之间多年前结了仇,所以不来往了。但是,我们干的同一个行当,他的线索,只要我打听,还是打听得到的。”
他说到这里,我对他们所谓的矛盾感起了兴趣。其实,也不叫感兴趣,而是想确认。如果他们真有矛盾,那么,老隋就不会向断手人通风报信。我希望从他的讲述中判别,他是真话还是假话。
“隋老师,既然你们是师兄弟,我想知道他过去的一些情况,你恐怕清楚吧。况且,我朋友既然想和他合作,我肯定得多了解他一下,也好回北京交代,是不是?”
一个故事,如果内容够长,真假的信息还是掩藏不住的。
“如果我跟你说了,希望你不要跟毛队长讲。”
“我只是来找人的,本人跟毛队长没有私交。他也是完成他领导交办的任务,不会对其他事情感兴趣。”一方面,我拿更大的领导来给他压力,让他不敢随意骗我;另一方面,放松他的警惕,这是私事,没有上升到公事公办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