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结果怎么样了?”
“他们协议离婚了,是我调解的,那个女的,也已经离开北京了。”
“小庄,你想过没有。既然我可以知道你跟那女的事,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你跟那女的有事先的沟通?假如那个张老板,知道了呢?”
金姨一下提醒了我,这可是个大漏洞。只要张哥在那会所呆得够久,接触的人够多,难免打听到什么风声。一旦如此,他不会恨死我吧?
我是不是那种最卑鄙的男人呢?睡了他的人,骗了他的钱。那么,如果他丧失理智的话,会来找我麻烦的。
找我本人的麻烦倒没什么,我对付得来。但是,他找我老婆的麻烦呢?
想到这里,我吓了一身冷汗。
“金姨,我错了,我惹下麻烦了,我自己倒没什么,但万一这事涉及到妍子,怎么办?”
对方在耐心等待我的答复,当她听到我这样说的时候,才叹了一口气说到:“小庄,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不枉我疼你一场,也不枉你班长对你的期望。要说呢,你跟妍子夫妻的情分淡了,但兄妹的情分还在,我就等你这句话了。”
金姨各种试探,是看我对家庭、对妍子是否负责任。但我考虑的,是如何有效规避妍子的风险。
“金姨,您见多识广,您说,我该怎么办,万一张老板要找我麻烦的话。”
金姨说到:“遇到事莫慌,你先仔细想一想。这事,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盘算一下,张哥如果知道这件事的底细,那他找我麻烦,是有可能的。我不能赌张哥,就这样算了。毕竟,我的错,不能由妍子承担。
那么,就要准备好防守。而对于我的情况来说,张哥直接针对我,没什么机会。第一,来阴的,他拿我没办法,何况,我又要到云南去了。第二,这事他也不可能明搞,打官司或者公开闹事,他没这胆量,也没什么好处。
但是,他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破坏我与妍子的关系。既然我破坏了他夫妻间的关系,那他找到妍子,以威胁我的方式要钱,或者给妍子说坏话,破坏我们的家庭,他是有可能做到的。
“金姨,我想好了,我跟妍子的夫妻关系,怕是走到头了。有没有这事,我们都无法恢复到从前。而且,夫妻关系的存在,对妍子,恐怕是个负担。”
“这个我理解。”
“所以,我不如答应妍子的条件,我跟她离婚,这也是她一直要求的。何况,这事我也对不起妍子,跟她一起生活,我内心也有愧。”
“我早就有预感,小庄,包括你爸妈,都有预感。自从妍子从庙子回来后,不管你们怎么装,都骗不了我们的。”
“金姨,但,我与妍子的兄妹关系,这虽然不是法律意义上的,但感情意义上的,没变。我与爸妈的关系,也没变。这个不怕,因为,这是我们之间的亲情。但,这事,张老板不知道,所以,只要我跟妍子在名义上离婚了,他如果想报复我,就不会找妍子的麻烦了。”
金姨问到:“那么,离婚后,你准备怎么办呢?”
“我要到云南去,我跟妍子商量过一个慈善项目,我要为妍子为我,把它做完。”
“行,你出去一段时间也好。小庄,你跟妍子离婚,不意味着你们缘分彻底断了,因为,你还承认你们的兄妹关系。而且,据我的了解,妍子除了你,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所以,你也不要着急,如果她今后思想变了,想要一个家庭,那么,那个人,也只能是你。”
这是一种安慰,但也属实。
“金姨,我真是舍不得离开她。但是,自己犯了错,自己就得承担。我跟你保证,金姨,我不会再结婚了,除了跟妍子以外。”
“小庄,你也不要这样想,如果有喜欢的,想成个家,就成吧,我想,妍子也不会怪罪你的。”
“不,我不会结婚。如果妍子想要一个家庭,我就回来。如果妍子想求佛学,我也不打扰她。在我走后,金姨,你帮我关照她,保护她安静的心,好不好?”
“那肯定的,她就跟我女儿一样的。何况,还有你班长,你肯定拜托过他,是不是?”
“是”。
“那说明,你早就有思想准备了,这样,我也不慌了。关于离婚的事,你自己跟妍子谈,但这会所和张老板这边,我来做些工作。”
“我自己惹的祸,怎么能够麻烦你呢?”
“小庄,你有情分,我也讲感情。你叫我几年姨,你就是我的人,你把妍子当妹,我就把你当我的侄儿。我这话不算假话吧?”
“嗯,谢谢金姨。”
“我在会所会碰到张老板的,我会以其他方式,让他知道,你已经离婚了,离家出走了。这样,他就不会把报复你的矛头,指向妍子。”
“那他非要胡搅蛮缠怎么办?这个家伙没什么素质,喜欢蛮干。”
“当然,我还有另一个身份,也要告诉他。在中国北方走黑道的,或者跟黑道打过交道的,没有人不知道我老公的名字的。他原来混的兄弟,好多已经出狱,但只要我找他们,他们还是会出来的,大不了我花点钱,要闹小,你班长就可以找人平他。要闹大,张老板,根本不是我的菜。”
我差点忘了,她是黑老大的女人,最爱的那个老大虽然死了,而名声还在,江湖上还有他和她的传说。在金姨面前,不管红道黑道,张哥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金姨,你这身份如果在会所透露,那么,会影响你的声誉吧?何况,你在会所是正经的生意人,要是别人知道你这身份,怕不敢跟你交往吧?”
“那会所,只不过是我消遣的地方,我根本不在乎。何况,妍子是我的家人,为了保护她,这点手段算什么?”
“毕竟,拖累了您。”
“什么叫拖累?小庄,你,陈经理,包括妍子一家,给了我亲情,这是我最难得的东西。我没机会报答,能为你们做点事,这是我最希望的。小庄,你要做事,就放心地走吧。但是,这事过去后,你记得回来看我们,记住,你把妍子当妹妹,你还是那个家的一分子。你还得回来,叫我姨,你还得回来,看小虎子,你是他干爸,对不对?”
这话说得,我都伤感起来。金姨动了感情,电话那头的语气,我也听得出来。
放下电话,我久久不能平静。眼前的茶杯里,妍子帮我泡的茶,还是温热的,但我的心,却已经变得冰凉。
已经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了吗?即使张哥不报复我,即使他不知道我与乔姐的事情。但我们装恩爱,已经众人看破,怎么还能装得下去?
即使妍子不逼我离开她,但我怎么好意思再呆下去?这事金姨知道了,我曾对妍子有不忠诚的行为,我怎么有脸还装着没事一样,如何面对金姨?
以前所有想努力拉回妍子的盘算,因自己过去的错误,而不得不放弃。
她给我所有的,都给她,我只有净身出户,才能稍微让我欠疚的心,有所安定。
我起草了一个简单的离婚协议,等着妍子的回来。
谁知道,妍子回来后,并没有直接上楼,只是在楼下喊。
“哥,下来,要吃饭了,爸钓回来一些鱼,尝尝。”
我赶紧下楼,跟他们打了声招呼,直奔厨房。将厨师手中的活接过来,我要为他们烧一条鱼。这是作为女婿或者儿子,能够表达心意的方式了。
我把鱼鳞细细地打,我把鱼腮细细地抠,我把鱼身细细地洗。这个时间要慢,慢得我能够倾注自己的情感和心意,那不舍的,内疚和歉意。
当我打开冰箱,看到里面的豆瓣,那是妈专门为我在街上买的,正宗四川的郫县豆瓣,她怕我不习惯江浙品味,每天要求厨师烧一个川菜。我看见冰箱一边,有一个玻璃的坛子,里面有泡菜。那是我母亲留下的泡菜水,而妈却天天给坛沿加水,经常更换蔬菜。
她每天总有一顿,要给我夹点泡菜,她是怕我吃不到家的味道,怕我吃不到母亲的味道呢。
而今,我就要离去,因为我的错误,我就要辜负他们了。
我一边调着调料,往鱼身上抹,一边看着外面,那小小的花园。我记得爸曾说过:小庄,这月季,就交给你了。小庄,这草地就交给你了。爸,我记得,你也曾说过:小庄,妍子,我交给你了。可惜,我辜负了你。
你们怨我吧,是我辜负了你们。
当鱼下锅时,油烟轰起,炸裂的声音,让我的心都碎了。
厨师的声音:“庄总,好久没炒菜了吗?油烟把眼泪都熏出来了?”
我点点头,假装认真地操作。他哪里知道,我的心碎。即将离别这个灶台,也许,将在后半生,永远告别这种温暖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