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我自我和超我,这是对应动物我、社会我和神圣我的阶梯。但今天,神圣的我,只偶尔出现在梦中,或者奇遇,还相当不可靠。
社会我,因我历史以来的社会关系已经被摧毁,现在处于没有羞耻没有约束的状态。动物我在起作用,人的兴奋点如同畜生,处于饱暖思淫欲的阶段了。
但是,这有什么不好呢?这也许是一个机会,让我重新从动物世界开始,找到我自己。
窗外月亮已经升起,它很圆。夜很深,我拉开窗帘,隔着玻璃看那月亮,产生了许多感慨。
如果按神我的解释,那会引来大量的诗歌,并且与人生世代以及思乡之情相关联,如同《春江花月夜》所表达的那样。更进一步,禅宗祖师对本体论的比喻,“千江有水千江月”,或者对认识论的比喻,“如标月指”。这是把人的思想引到不着边际的神圣境界。当然,至今我不太理解的比喻,在神圣的境界中,也大量出现。比如弘一法师的:“华枝春满,天心月圆。”当然,也有人人都懂的比喻:“猴子捞月”之类,大家都在说它,因为大家都看得见。
赋予月亮象征般的意义,其实与月亮本身无关。
如果按自我的解释,那会充满许多感情。诸如思念诸如爱情诸如家庭和团圆。如苏东坡所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月亮最容易比较家庭,尤其是圆月,更象征团圆。而此时月亮很大很圆,却与我的团圆无关。
如果按本我来感受,本我只有感受,没有理解,也无解释,因为它与语言无关。是冷是热、是明是暗,仅此而已。当然,如果想凑近它,打开窗户,你的感受马上就转移目标,蚊子进来了,它会让你感受到痒。
没有完全按动物性生活的人,因为他不会被这个社会接纳。但有一种人,动物性特征太明显。
当年,我在看守所值勤时,接触到一些人渣,他们的世界观可谓冲击力强大。
有一个杀人犯,出生于医生家庭,家境算是优渥的。从小惯养,估计父母忙,没空教育他。他跟外公外婆长大,外公外婆只是给他吃好的穿好的,纵容他的天性,自由发展。
在学校当然是坏学生,破坏之王。沉溺于电脑游戏,街头当小霸王,都是外公或者当干部的舅舅来平事。当有一天,他没钱打赌博机,向他舅舅拿钱时,他舅舅再也忍受不了这个赌棍,便批评了他几句。
他居然随手拿起家的斧头,向舅舅劈去,惊叫中的舅妈,也被他当场砍死。巨大的声音惊醒了外公外婆,他居然提着斧头,到外公床边的衣服里翻钱。
他小名叫“波”。他外公惊醒后,第一句话就问:“波啊,你怎么满身是血啊?”
他只是问:“钱在哪里?”
当他从口袋里拿出钱的时候,他外公又问了一句:“波啊,你怎么满身是血啊?”
他随即拿斧头砍死了一直疼爱他的外公,以及旁边还没完全清醒的外婆。
在给他转移号子的时候,我问过他。“你要不到钱,也不该杀死你舅舅啊?”
“凭什么?我平时要钱他都给,凭什么对我瞪眼睛?”
“那你杀外公,怎么下得了手?”
“他瞪我的时候,眼神很奇怪,我很怕那个眼神,就杀了他。”
“那你为什么杀外婆呢?”
“反正他们睡一块,好做个伴。”
“你不后悔吗?”
“屁,不就给个钱的事,我说了不听,他们自找的。”
这种对亲人毫无怜悯心的人,根本不能叫他为人。他只为别人目光中的威胁感,就动手杀人,与动物一般。
当然,他的被捕,其实还搞笑些。本来巨大的砍杀和尖叫,已经惊动了邻居。他第一感觉,就是要跑。结果,他有门没出去,而是用赤着的双拳,砸烂窗户玻璃,跳了下去,他们家是一楼。
当别人问他,为什么不直接从大门出去,为什么要跳窗,并且用手受伤的方式。他的回答很搞笑:“不是电影上都这样吗?要跑就得跳窗,就得双拳把玻璃砸烂,老大们不都这样吗?我错了吗?”
正是他被玻璃划破的双手,沿路滴血,接到报警的公安,才顺着血迹追踪他,他在哪里呢?居然倒在赌博厅门外面,此时赌博厅已经关门,他失血过多,也晕了。
有人问他:“你怎么这么笨,还要往赌博厅跑,公安不正好抓你吗?”
他眼睛一横,仿佛看不起问话的同牢犯。“要跑,得有钱,不进赌博厅,我哪里来的钱?”
据负责他案的检查官讲,他估计从小就形成了暴力因素。他妈在医院长得漂亮,估计与一些男人们不太清楚。他父亲比较怂,就靠喝酒后打儿子出气。不管孩子有什么行为,他总能找出错误的地方,将儿子捆起来打。通过打儿子,向老婆泄愤,以至于,老婆只能把儿子送回娘家养。
父亲没有教给他是非,完全发泄了兽性,通过暴力的方式,传递给儿子。所以,儿子心底里潜藏的野兽,在没有管事的外公家里,自然生长。
当然,我也见过另一种几乎等同于兽性的人,是个女人。关在死牢里,她原来是吸毒的,后来就以贩养吸。最没钱的时候,当过妓女,甚至直接在大街上拉男人开干,只要对方给她钱。她曾经把亲生女儿卖掉,为了毒资,在别人找到她女儿送回来后,她居然再次卖掉,最后,被早就离婚的丈夫领回了。
她以贩养吸之前,为了求得一口毒品,可以满足毒贩任何要求,包括用下体喝酒,包括当众跳祼舞。但后来,她成功地做了毒贩的下线,也就是所谓的零售商。因为她贱、不怕死,不要脸,是毒贩最佳的推销员。
她被抓进牢里,因毒瘾发作,那杀猪般的吼声,让哨兵都心里打颤,管教干部的怒吼和威胁,都不起作用,她是一个被毒品洗空的人,如同饥饿的野兽。
最搞笑的是,在她行刑的前一天,按规矩,要给她一些好吃好喝的,给她人生旅途最后一站,以人道的温暖。还有其他犯人陪着她说笑,防止她因孤独和恐惧,而无法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
当民警问她有什么要求时,她居然腆着脸问到:“有没有?让我吸一口,我现在就可以死,行不行?”
这种没有人性的野兽,我当然不能这样。但是,我是不是可以没有羞耻地活着,让一切社会道德,不影响我的快感?
是的,我要寻找自己的快乐,这仿佛是所有动物的本质,我也不应该例外。但是,我必须牢守法律的底线,因为我知道后果,在看守所,我明白一个道理。当你失去自由,望着铁窗之外的犯人们,看到那流浪的捡垃圾的人,都无比艳羡。
社会关系都成记忆,一切皆为过往,未来在哪里,我并不想知道。我没有出发的地方了,故乡已经不存在,父母已入黄土。家庭朋友也已经远离,连班长,也对我仿佛有些怨言。
这不算什么,我已经从羞愧中走出来,找到快乐的自我,让我自己看看,我究竟是什么货色。
上床时,我才发现,今天我既没洗澡也没洗脚,衣服在身上,感觉有点不舒服。
我敢说,这是我从农村出来后才有的习惯,以前在农村,一周不洗澡,也没什么感觉。感觉是培养出来的,只看你是否习惯。
当我洗完澡出来时,感觉稍微有点凉快,云南这地方,夜晚,月亮还是会流淌清凉的,尤其是在这夏天行将结束的季节。
夏天将要结束了吗?看看这圆月,我突然想到,下一个月的今天,就是中秋节。那个年年有人陪我过的节日,今年,独自面对是什么境况?试试看。
躲在床上,居然身体出现反应。脑袋里突然浮想起在迪吧那两个女人的形象,更重要的是一些想象,一对二,我有点坏吗?要是我真这样坏了,会是什么样呢?
自已刚才嗤之以鼻的东西,现在居然还在回想,我是不是有病?
算了,别想多了,楼下,还有佛堂,还有每天念经打坐的刘大哥和文大姐,我的思想,不能太肮脏。
我已经好久没有打坐了,我不知道是我没有信心还是没信仰,总之,我现在觉得,睡觉也很好,没必要自找麻烦。
第二天是怎么醒的我不知道,但醒来的时间却跟往常一样,六点半,这是我在部队留下的习惯。离开部队时间已经长近十年了,它留给我的记忆,还在我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