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老师,你说到菩萨这个话题了,总感觉太大。况且,你所说的情感,都是广义上的大情感,是你的哲学传统吗?”
我一问完,小胡也跟着玩笑到:“大而无当,玄之又玄,可能是他专业禀赋吧。”
“我可以当你们是在赞扬我吗?”万老师居然回避了我们嘲笑他的意思,仿佛有点厚颜无耻。
“对,你们肯定是在赞扬我,赞扬我的专业精神,赞扬我的广阔视野,以及唐吉诃德式的无畏气概。”表扬与自我表扬相结合,万老师这皮调得,油光水滑的。
随后,他继续拿出他严肃的气质,用一种显示力量的低频音,进行自说自话式的布道:“一事不知,儒者之耻。虽然世道变坏人心不古,热力学第二定律告诫我们,世界终归走向混乱,但我也要凭向死而生的决心,总结出是似而非的规律来。减熵的事,能不大么?”
他嘴里冒出一大堆圣贤与科学的词,仿佛在与心中的外星人对话,也仿佛与平行宇宙沟通。并且孔乙已的腔调,让整个屋子,充满了快乐的气氛。
小胡高声问到:“万老师,看你的样子,已经涉及了艺术与物理学,要成大师了吗?据说,中国历史上,五百年出一个教主,莫非,你就是那个人?”
此时万老师表现出羞涩与怯懦:“我没说我是教主,我只是个学者,学者的气概和能力,并不需要对等。”随后,他又说了物质与精神、理智与情感、宗教与科学、宏观与微观,一大堆我们听不太明白的呓语,演活了一个已经脱贫的孔乙已,把我们笑得前仰后合。
“万老师,你有表演天赋呢。”我也高声说到。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互为观众,心是主题。”当他说完这言简意赅的纲领性发言后,左手用力一挥,并在左前方定格,目光随着手掌的方向向前延伸,如同遥望虚空,所指之处毫无障碍,太虚之境,进入我们的想象。
能够在意象中,斩掉实际的厨房,这就是舞台效果。他手所指的地方,是厨房的门框。
我脑海里,出现了中央音乐学院某位老师的新锐作品,如果不是《威风凛凛》,那肯定就叫《酒狂》。反正,急躁的旋律如同乱码,把观众搞懵,把乐手搞忙。
“表演怎么样?”万老师对我们挤眼神,我们还没反应过过。他看到我们意犹未尽,又继续搞了个尾声。他突然将双手伸向我们,十指微屈作攫取状,青筋暴露显示出迫切的力量。他大声向我们喊到:“给我吧!因为我需要!给我吧!因为我形将枯槁!”
定格,微红的眼神,如同临死的渴望,直勾勾地盯着我们,让我鸡皮暴起。
我听懂了他这最后一句话,好像有一个短期活跃后来消失的小说家,名字叫何申的。真名是什么,我没兴趣了解。他在一篇小说里,描写了一个活在自已世界里的知识分子,充满了表达的欲望,以索取之名,盼望知音。
这是最后的表达,万老师的表演相当震撼。我压抑着激动,等小胡的情感酝酿。小胡好像也反应过来了,好像要做动作了。人与人之间心灵的沟通如同光速之快,根本不需要约定,我们的时间差距几乎难以觉察,我们同时拍响了桌子,沸腾,然后是三人一起,拍桌跺腿般,沸腾。
我们笑得肚痛,稍微缓解一点。万老师又急促地拍桌子:“快快快,夸我,快快快,点评!”
“超视距打击,太空蒙太奇,黑色幽默消解卑鄙的孤独,红色眼神映亮贪婪的鬼魂。”我也以诗歌混搭的形式,把局面搞复杂。
小胡看到我的风格,好久没有疯狂过的激情,终于得到天才般的爆发。“于无声处听惊雷,大地没有回答。旷野之中窜猛兽,绵羊初生不怕。无知者无畏,无耻者无敌。”
我们感受到,卑鄙的戏剧,居然这样好玩。
“小庄是屁精,小胡很精辟。”万老师总结到:“小庄只是表扬我的功能,小胡却看到我的内心。”
我表示不服:“为什么?我的新名词不够震撼吗?”
“不,你不够批判。哲学家需要批判,是与上帝作对的人。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但是,这是上帝的错,不怪我们。他造人时,怎么造出了人类思考的功能。他给自己上了套,创造了自己的敌人。所以说,上帝是愚蠢的,此事。可见一斑。”
我赶紧批判到:“把自己代表人类,并且与上帝拉关系,你真不要脸。”
“这就对了,批判是思想的最强武器。你学得很快,不得不说,你是个聪明人。生活总是不如意,崇高伴随着滑稽,所以,最好的舞台效果,总是崇高与滑稽的结合,如同我刚才一样,形成一个闹剧的人生。”
这概念转移得,跨度太大。好在不需要思考内涵,只达到搞笑的结果就够了。但是,当时,他充满激情的表演与我们进入疯狂的观看,难道不说明一些问题吗?
不正说明,这个世界的荒诞性质或者说不真实的现状?不正说明,人生如戏跟人生如梦的区别吗?
人生如梦,那是因为没有主动创造,没有把握想象,甚至没有自我关照的批判。但人生如戏就不同了,你是主动在塑造角色,观众与你,沟通着哪怕是没有逻辑违背事实的感情。
感情,是戏剧的灵魂,是人生的主线。
在刚才万老师的表演中,在我们观看中,因为真实的情感,所以,肯定包含着某种真实的事实成分。我们从那情绪中恢复过来后,进入了短暂的沉默,在思考神经质状态下,有哪些合理的部分。
我问到:“万老师,一个哲学家,给我们讲了两天艺术与情感,并且用表演的方式撩拨我们达到你期望的效果。请问,你是如何作出
如此巨大的转变的?”
万老师正在喝茶缓气,小胡的问题就接着来了。“难道,你二重人格的特点,如此鲜明?”
“古代的哲学家,掌握了逻辑学过后,就以为自己能够解释这个世界了。其实不然。第一,解释世界,是所有科学甚至宗教都在做的事。第二,逻辑这工具,科学也在用,用得比我们还要好,甚至发展到数学思维的程度。如果哲学家固守原来的话题范围,进行内卷化的发展,必然进入故纸堆,离现实越来越远。”
“所以呢?”小胡继续问到。
“所以,不需要再在古人的框架内增加内涵了,必须走出去,扩充它的外延。并且,借鉴数学思维的方式,更新哲学的研究方式。我对艺术的好奇,对情感的研究,甚至对自然科学的了解,都是这个目的。”
他晃了晃手中的茶杯,身体慢慢向靠背上一倒,做出气定神闲的样子:“中国人,不管搞什么学问,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传统思想的影响。我就经常想到儒家的一句话:一事不知,儒者之耻。圣人对自己要求如此之高,我们不能忘记他们的教导。前面,我虽然很气愤,但回想起来,也不是没道理。原来我说过,世道变坏,是从鄙视文科生开始的。因为丧失情怀的科学,容易让社会迷失方向。但回过头一想,你凭什么说,自然科学就没有情怀了呢?我虽然不能做自然科学的精通者,起码我要做知道者吧?”
“知道者,也不容易,毕竟,科学知识如此丰富,隔行如隔山。”小胡这方面体会很深,毕竟,他是有专业背景的人。
“不,我只了解他们的思维方式,他们与哲学有关的理论成果。毕竟,我们的起点都是逻辑,而且,我数学思维的能力,也不算坏,大概的了解,还是做得到的。”
我问到:“你能不能举个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