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成朗忽然起身,看着米琪娅公主,伸手道:“拿来。”
他的眼中凌厉之色尽显,又重复了一遍:“拿、来。”
米琪娅冷笑起来,不说话了,只是起身准备离去。
西南王忽然开口道:“公主,你若是听话,本王看在你救了阿暖的份上,许你八万两白银,并千头牛羊。这些资产都归你,足以抵消你救她的恩情。”
话锋一转,是耐心消失殆尽的浓重戾气:“若你执意不肯,那么本王认为,喀舍尔王应当不会为一个女儿的死,而大动干戈。”
西南王坐在那儿,眉宇间精光顿现,杀意弥漫,那是在死人堆里磨砺出的嗜血。
米琪娅能感觉到,西南王不是在开玩笑。这已不是口舌能解决的问题,而对方根本不打算给她任何机会。
米琪娅公主顿住。
都说财帛动人心,对于权贵来说也如此,如此庞大的钱财,对于她而言或许也是很多年内都得不到的。如果放了一个侍婢,却得了一笔不小的财产,却很是划算。
公主抚过纱帽上的金线,靡丽的嗓音缓慢道:“让本公主再考虑一晚。”
话音刚落,郁成朗抽出佩剑,撕裂风声迅速横于她的脖颈前,冷漠道:“把我妹妹的约指还出来,不然本世子便让你一文钱也拿不到,并立即去见你的喀舍尔之神。”
米琪娅公主棕色的眼眸睁大,看着郁成朗俊挺冷冽的眉目,难以置信道:“这便是你们中原人的待客之道?”
郁暖袖手一旁,终于柔和出声道:“公主,我的东西,你何必留着,它在你身边也并无用处。”
如果原身的家人帮她拿回来,自己也没有资格阻止。
况且……郁暖也觉得,仿佛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对于她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米琪娅公主进西南王的花厅,并没有带人,因为西南王不允许,她便也无所谓。毕竟,她很笃定,西南王不敢拿她怎样,但却忽略了还有个郁成朗。
西南王爷并未阻止外孙的行径,这让公主非常恼怒,甚至放话要让她父王带兵攻打西南。然而并没有人相信她。
只有郁暖开口道:“兄长,请不要为难公主,我们好好说话。”
郁暖看着郁成朗的眼神还是有些生疏,但却愿意叫兄长了。
喜悦涌动着,郁成朗不由松了手,示意几个婢女把米琪娅按回位置上,倒茶“好生”侍候。
米琪娅自然愤怒不已。
话题进行到最后,米琪娅公主终于松口,答应把约指还给郁暖,只是郁成朗不允许她离开,于是便派侍女去府中,把约指快马加鞭带回王府。
锦盒中躺着一枚小巧的羊脂白玉雕凤约指,套在郁暖的手指上,是恰恰好好润泽细腻的触感。她触摸着失而复得的约指,心中有些难言的感慨。
她套上了约指,通身的气场有些微妙不同,眉目间多了些宽和,露出了一个连她自己也没发觉的笑容。
郁暖对着米琪娅公主一礼,轻声道:“谢公主这几日的招待之谊,阿暖不会忘怀。”
米琪娅公主得了西南王的谢礼,面色才缓和起来。
公主对郁暖的感觉有些复杂,此刻只是冷淡道:“你真该看看你背后黥了什么,是它救了你。”
“本公主只是顺手罢了。”
说罢,米琪娅把面纱缓缓覆上面颊,转身对西南王一礼,又沉默看了郁成朗一眼,干脆离去。
待公主的身影不见,郁暖才扶着肚子,慢慢被人侍候着落座,此时已面色苍白,抚着心口,脑中还盘旋着米琪娅的话,连思索都有些费力。
西南的气候有些干燥,一天中最热的时,能令郁暖觉得呼吸一口,喉咙都会蒸熟。她非常不适应,又闷痛。
却听西南王对她道:“等阿暖生了孩子,便留在西南罢。”
郁暖的手缓缓扣紧袖口,却不曾出声。
郁成朗立即起身,回应道:“外祖父!阿暖的身份……到底不适宜留在西南,望您三思。”
西南王轻叹一声,又道:“是这个理。”
其实他早就想到了,无论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能把外孙女扣留下。他不能这么昏聩,只是想要亲耳听见,才会死心罢了。这样的做法,不仅对西南百姓无益,对于外孙女也没有任何好处。
郁暖只是垂眸坐在一旁,扶着额头有些困倦,显而易见的脆弱难支,像是最珍贵的易碎物,让所有人都提心吊胆。
南王有些紧张起来。
他不知道,原来外孙女与传闻中一样,是真的体弱多病到谁见了都害怕。这幅样子,简直让老人的心都要被生生剜了去,于是他立即召了苏家人来为她诊断。
郁暖却勉强抬眸安抚微笑,露出一对浅浅的小梨涡,她的睫毛又浓密垂落。
不知为何,尽管这种病痛的感觉很不爽利,她却已经习惯了。
而她总觉得,往常在这样的时候,便会有人把她抱在怀里,抚着她的脊背,给她按揉疼痛的地方,低柔轻哄她吃药,又微笑着说有趣的事体哄她开心。
然后,她便能笑倒在那人的怀里,抱怨他啊,怎么有人像您一般,能一本正经说那样的话呢?
可是仿佛,并没有那样的人。记忆里也没有。
她在恍惚间,看见诊脉的大夫已然摇头拱手。
苏大夫给出的结论却是,郁暖不适合西南的风土,本就羸弱的身子在这样的气候下,或许生产时都有心脉停滞的可能。
这并不是在瞎说,而患心疾的人,本就生产有风险。
西南王看着外孙女,终究是叹息道:“那该如何是好?”
苏大夫捋着胡须,淡淡含笑道:“依老夫看,若将郁姑娘挪去江南待产,会是个很好的选择。”
江南是个好地方,空气湿润新鲜,气候暖和宜人,又是鱼米之乡,能吃用的也比西南要多。
最重要的是,江南离西南不会很远,不至于让阿暖怀着身孕在路途上颠簸太久,是个待产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