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们把门板从屋子里卸掉,用铲子挖出一条通道爬了出来。总算得救了。
从那之后他们才修了棚板,不再睡床了。要是再发生这样的雪灾,至少能打破房顶逃出来。
冬至这个节气,俨然已经成为森林中的一个特别的日子。
在冬至前后,许多人家还会进行祈祷,或者类似祭祀的活动。
冬至之后就是新年,许多新年时用到的祭品或是食物,也是在冬至时就需要开始准备的。
何田和易弦赶回家后,先把大米的窝棚外挂上一层草帘子,把它的食槽水槽垫得比平时更高,槽底再用草帘子包好。
确保大米会温暖舒适之后,何田去一个储存木柴的窝棚里取了些很特别的东西——两种枯叶。
一种,是银白色的,何田说是白鼠尾草。
另一种,还带着树枝,像一蓬蓬小松鼠的尾巴,尾巴上的毛刺就是一根根树叶。这是冷杉的叶子。已经晾干很久了,叶子都变成了金棕色,轻轻一碰就簌簌地落下来,碎成几段。
回到屋子里,何田把树叶放在一边,先洗手和面,准备做饺子。
饺子皮的面是不用发酵的,只要加上温水,揉得比馒头面的手感硬一些就行了。面团揉好了,在陶盆上盖上湿布,让面醒一会儿。
饺子馅她用的是一颗从地窖里抱上来的白菜和今天捞上来的江鳕鱼肉,除了这两样主要材料,她还会另外再用一点剁碎的腌萝卜条还有泡发的香菇来提味。
易弦和何田把肉菜分别剁碎,加入调味料和一点鹅油搅拌,搅一会儿,再加一点点水,继续搅,一直搅到肉菜的混合物黏稠光滑,外表晶莹光亮,馅儿就搅好了。
饺子可以多包一些,放在芦苇杆编的拍子上,放在门外,一会儿就冻硬了,在木盒子里垫上一层干叶子,放一层饺子,上面再铺一层叶子,再放一层,盖上盒盖,搁在储物箱里,什么时候想吃,直接取出来往滚水里一扔,煮熟就行。
易弦搅拌饺子馅的时候,何田取出一个白色大理石的研钵,先放入白鼠尾草的叶子细细研磨成粉,用筛子筛了,细粉放在一只陶碗里,粗粉丢进炉膛。
粉末立即变成一串小火星,在空气中散发清香。
她对着飘扬而上的火星发了会儿呆,开始研磨冷杉的针叶。
不知为什么,她情绪很低落。
好长一段时间,屋子里只有搅拌饺子馅和研钵研磨的声音。
饺子馅做好了,何田把冷杉和白鼠尾草粉末放在一起,开始包饺子了。
她教易弦怎么抓起一块面团,在中间戳个洞,两手伸进洞里不断翻绕,把面团揉成一个圆圈,掐断,就变成一条粗粗的白色面蛇,放在案板上上下揉动,把它揉的越来越细。揉到粗细适中的时候,把这条白蛇切成小段,在案板上洒上面粉,把小段儿们在面粉中翻滚一遍,挨个压在手心压成扁圆的,再用擀面杖擀薄,就成了圆圆的饺子皮。
饺子皮放在手心里,填上一小勺馅儿,拉起两边面皮,合拢一捏,再分别抓住两角向中间一捏,最后四根手指在外,拇指在内,捏一下边缘,馅儿就被面皮周全地裹在里面了。
包好的饺子像一只小小的独木舟,第一个饺子放在拍子的中心,之后的饺子排着队,一个跟着一个,螺旋排开。
很快,她们包的饺子就摆满了两个拍子。易弦数了数,每个拍子上有四十多个饺子。
何田洗掉手上的面粉,把案板收起来,擦净桌子,把放着两种树叶粉末的碗放在桌上,用另一只碗盛了点水,将指尖浸在水中,往粉末中滴几滴水,用一只筷子搅一搅,再滴几滴水。最后,她从木架上取了一只小瓶子,瓶中是种粉红色的液体,瓶盖上带着滴管。
她小心地滴了两滴液体,继续搅动粉末,粉末很快搅成了一团,颜色也变成了深粉红色。看来这液体有粘合和染色的作用。
这时,何田终于说,“这是香。冬至之后,就是新年。每年大暴雪都会在新年前夜之前停下。到时候,香也干了,就可以烧了。”
每一家的香制法不同,有的甚至就烧些松枝柏枝,但是祝福的过程大同小异。
在新年前夜,燃起自制的香,对着袅袅上升的香烟祝福祈祷,缅怀逝者,希望他们冥冥之中有灵,能够保佑生者健康平安,种植的作物好好生长,渔网和陷阱永不落空。
何田眼圈红红的,泪珠在眼眶里转来转去。
易弦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在她脑袋上摸了摸。
何田一定是又想起她奶奶了。
何田擦了擦鼻子,抬起头,对易弦微笑,那些眼泪在她眼睛里转了几圈,又回去了,仿佛被黑黑的眸子吸收了。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何田问,“你想帮我做香么?”
易弦欣然答应,“好啊。”
何田先示范,用四根手指捏起一小团香泥,在手指间捏成一个圆锥形,再放在陶盘里,捏住圆锥的尖顶轻轻按压,把圆锥底部压平。
做好的圆锥形的香放在一个小竹匾上,在阴凉的地方晾干。
之后,每隔一天,让它倒下,换一个面朝上,务求干得均匀,不然,燃烧时有的地方还潮的话,香就会灭。
易弦这时候才感到责任重大,每天心心念念记得去翻香。
那些香干燥之后,变成了浅粉色,闻起来香味并不浓烈。
香准备好了,冬至的风雪也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