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焉骊身形本就柔韧而修颀,窄腰长腿的, 一头墨发垂瀑, 广袖薄裙便显得气质清冷而有几分妖娆,加之面纱上方露出那双勾魂摄魄的美眸, 若非熟悉的人,根本不会想到这是个男人。
林熠看得目不转睛, 萧桓对这位多年好友再了解不过, 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挺漂亮的。”林熠得出这么个结论来。
“他从小漂亮到大。”萧桓道。
林熠便笑, 又转头问邵崇犹:“殿下, 你说呢?”
邵崇犹十分放松地坐在椅子山,望着明光台上那抹身影, 既认真又玩味地道:“比小时候更漂亮。”
聂焉骊与曼莎互一致意,几乎同时出招。两人皆是绝色,一弯刀、一长剑,衣袂翻飞间, 寒光似幻化的影, 金戈清鸣。
曼莎步法利落流畅, 弯刀挥出、横抹、劈刺, 便如西域落日下的热烈游吟歌者,锋芒绽发。
聂焉骊则如一抹水墨于宣纸上晕开,饮春剑带着三分闲逸、三分冶丽,剑势如流水落花, 他的腰很细, 仰身避开刀锋时, 眸中含笑,乌发与广袖随风扬覆,姿胜妙柳,身比惊鸿。
明光台四周的人群纷纷摒住呼吸,不敢错过一毫一瞬,就连永光帝和洛贵妃也看得兴起。
转眼间,曼莎与聂焉骊已过数十招,聂焉骊将饮春剑斜斜一挑,流云般的衣袖垂在皓腕上,曼莎手中弯刀亦划过一道光华迸发的弧度,两人堪堪同时抵住对方要害。
“你让着我。”曼莎坦诚道,“你……剑法很厉害。”
聂焉骊弯眼但笑,并不回应,微微颔首,两人收了手中刀剑,明光台下喝彩声爆发,久久不绝,人们都爱看美人儿,尤其这样难得一遇的情形,恨不得让他们再比试几场。
曼莎对聂焉骊有些好奇,她也不再守擂,下了明光台,转头又看了聂焉骊一眼,见他清雅亭然的背影,忽觉哪里熟悉。
她百思不得其解,未曾想自己一贯爱女扮男装出门,遇见个反过来的,却没能识出。
林熠十分激动,念叨着等回去了要在近处好好欣赏欣赏聂焉骊。乌兰迦趁着热闹溜过来,他多日没见林熠,很是想念,一肚子话憋着,却看见旁边的邵崇犹,登时有些混乱。
“小卷毛,愣着做什么。”林熠把他拽到自己身边坐下,给他手里塞了块点心。
乌兰迦呆呆地咬了口点心,含混问:“这是……”
邵崇犹无奈一笑,他对这小孩儿印象很深,乌兰迦前阵子险些被曼莎堵在小巷里揍,聂焉骊又学着乌兰迦跟他讨拥抱。
“这是四王爷。”给他介绍道。
乌兰迦“哦”了一声,明白过来,问候道:“殿下。”
又探身,目光越过林熠看看萧桓,乖巧道了声:“大将军。”
林熠乐了,揉揉他的一头卷发:“想把你带回家跟贺西横做伴儿,你俩准玩得来。”
“贺西横是谁?”乌兰迦几口吃完了点心,又伸手够着去拿,腮帮子微微鼓起。
“是我小外甥。”林熠把一碟点心都放到他手边,“月氏王宫里,你那些哥哥想必都比你大很多,没人陪你。”
“嗯,他们嫌我太小了,不带我玩儿。”乌兰迦坐在椅子上晃荡着腿,话里有一丝寂寞。
“其实你很懂事。”林熠揽着乌兰迦肩膀,“单纯了些,但很懂事。”
萧桓取了方素雅锦帕递给林熠,林熠给乌兰迦擦了擦嘴角点心屑,邵崇犹侧头见了,随口道:“你们三个倒像一家人。”
林熠也随口回了句:“要是贺西横在,那就是一家四口。”
萧桓听了转头看林熠,林熠对他做了个口型:“相公。”而后眨眨眼,两人彼此对视的短暂片刻,周围热闹仿佛都消失。
“咦,他去哪儿了?”
林熠忽然注意到聂焉骊没了踪影,连邵崇犹也不清楚,只瞧见聂焉骊下了明光台后从另一边诸国使队的位置经过,不知去了哪儿。
就在这时,一名侍女匆匆过来,在萧桓身旁低声禀报,林熠一看,正是夜棠。
“夜棠姐姐,怎么回事?”林熠问。
夜棠对他一礼,朝萧桓和他道:“混在使队里的王族人是南疆王子,这人喜好美色,原本我打算设法接近他,但碰巧遇见聂公子,他得知后,便让我暂时不要行动。”
萧桓似乎猜出什么,问:“所以他是替你去了?”
夜棠有些焦急,点点头:“看样子正是,方才聂公子是从南疆使队那里离开的,说不定就是为了引起那王子的注意。”
萧桓沉吟片,对夜棠道:“聂焉骊功夫足够好,若他应付不了,你去了必定更吃亏,他应该是看出了问题,才拦下你。”
“是因为巫族?”林熠想起南疆使队中还混着一名巫族之人,多半与那南疆王子是一道的。
萧桓点点头:“多半是。”
几人看向远处南疆使队的位置,那名南疆王子已经离席,巫族的人倒还在。
“会很危险么?”林熠眼皮有点跳,他想到萧桓身上被锦妃下的咒术,便知南疆巫族不好打发。聂焉骊与夜棠也相熟,又怜香惜玉的,应当是顾及这个,便没让夜棠去。
“他们不会在金陵闹出大事,但让人吃亏不难。”萧桓说,又对夜棠道,“聂焉骊考虑得没错,涉及南疆巫族,凡事不可掉以轻心,换成你也不该以身做饵。”
夜棠敛首:“属下冒进了。”
萧桓摆摆手示意不必放在心上,正要吩咐,旁边的邵崇犹开口提议道:“我去找他。”
萧桓与邵崇犹对视一眼,邵崇犹道:“你们留意使队,我去找聂焉骊。”
眼下确实没有比邵崇犹更合适的人选,萧桓思忖片刻,点点头,商量了一下,邵崇犹便离席而去。
就在这间隙,人群忽而又是一阵喧闹。
循声望去,便见明光台上一高瘦男子,手中持一柄奇怪兵器,泛着冷光,等候对手来挑擂。
那人身形枯槁奇瘦,如一具骷髅披着黑色麻布衣衫立在那儿,浑身上下透露出诡异令人生寒的气息。
他功法如其人,诡谲可怖,连续几人都没能击败他,众人败下阵来也弄不清怎么回事。
不仅如此,他出手极狠,但凡被打败的,不是废了一手或一脚,就是眼睛被划得鲜血淋漓,多半会落下永久影响,武学道路也戛然而止。
“这是何人呐?” 永光帝开口问道。
明光台比武没有规定不许伤人,既然按规矩来,永光帝也不好多加干预。
“陛下,这是我南疆的勇士。”一名南疆使臣起身答道,他神情颇为骄傲,“今日不知还有没有人能打败他,向他这样的勇士,我们还有很多,此次来的就有六人,没想到只派出一名,就守擂这么久。”
使臣想强调的无非一点——“像这么能打的,我们有六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