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南,顾辞君捧着一卷书, 望着院中梅树正发呆, 院门被轻叩响。
他回过神来,放下书起身去迎, 门扉敞开,见外面是几个陌生人, 衣着低调而讲究, 顾辞君有些失望, 打头一人却一礼:“可是原御史大夫顾冼之子, 顾辞君?”
顾辞君连忙点点头,温和道:“正是, 请问阁下是?”
那人毫不拖泥带水,取出一密封着的匣子给他看了看:“陛下钦命大人入朝,还请大人将文牒示与在下,领旨后便尽快往金陵去赴任。”
顾辞君愣了愣, 而后仔细看一眼那木匣, 正是从前父亲还在时, 偶有宫中谕令密报送达, 他所见过的模样,绝非伪造。
来使送达谕令便匆匆离开,顾辞君如在梦中,反复读了三四遍, 盯着那落印, 想起曲楼兰。
曲楼兰在他家中暂居三日, 金陵的雨连着未停,最后那天,顾辞君出门,恰见到曲楼兰与人碰面相谈,对方竟与这几名来使的感觉有些像——那是给宫中办事的人身上特有的姿态。
北方,关内接连数地起乱,林斯鸿和儿子短暂交接,未来得及多相处半日,便率军入关一路分兵设障,阻截乱军往南行进的势头,径直南下急行军至潼关增援。
此番起乱如星火燎原,不知暗处引线由谁所布,亦不知北方九府大地上遍铺洒的桐油是谁所埋藏,只无声无息一道暗令,瞬时惨烈蔓延,战火冲天而起。
林熠守在北大营,心里焦躁无比,暗道柔然王可别在这时候撮他的火,可偏偏烦什么来什么,柔然趁此机会,再次倾巢而动。
十三部原本几乎不可能在明年之前再次部署这样大规模的动作,林熠立时知道有蹊跷,点兵布将从容应对。
两军交锋起来,他把一肚子火气全发在战场上,第四日直接取过旁边士兵手中弓箭,遥遥往柔然汗王射去。
那弓力道不足,只险险擦着柔然王鬓侧而过,林熠出过这不大趁手的一箭,便把那弓一丢,这一箭惊得柔然王四周将士一片大呼,却不知出手的是谁,想必本就不甚露面的柔然王,今后更不会轻易往前线来。
北疆仓促一战,双方暂时鸣金收兵,广袤原野,孤烟落霞,苍茫大地接连天际,若非远处营帐星布,根本察觉不出正值交战期,反倒有种安宁的错觉。
林熠收到萧桓的消息,南洋同北方局势也差不多,大面积动荡蔓延在无垠疆土内,像是一道疫情迅速流散四方。
信中提了几句百越走私一案,数量惊人的硝矿和精铁沿漕运水路调行南北,勾结漕运海运官员放行,而即便没这一出里应外合、监守自盗,以当今各地出入港的密度,也很难查出问题来。
萧桓已派手下专办此事,林熠收起那信便烧了,沉吟片刻,点了几个人,迅速换衣服离营往北去。
林熠带人绕了一段路,至翡裕河边便暂停,估了估位置,沿小径如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