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聚了浓重阴郁的眸子冷漠地盯着,他伸手擎起酒杯,一饮而尽杯子里的酒。
隔着杯壁残留的液体,仿若给他的眸色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嗜血的红。
有手下在这时传来消息,在卧佛寺附近发现了庄爻的踪迹。
他挑眉,眯着眼睛忖片刻,放下酒杯起了身。
……
庄爻自知自己没有能力在卧佛寺这一带隐藏自己的行踪,便干脆不隐藏,直接按往常出入卧佛寺。
其实大家都清楚,就算人真被阮春华藏在卧佛寺里,也不会那么容易被他们找到,求的不过是一试。
但庄爻找得还是十分仔细的。
甚至他大胆地去了一灯的禅房。
禅房外有小沙弥在守夜,拦住了他没让他进去。
庄爻心一横,喊了好几声格格的名字。
最多他又是被几人联手打晕然后丢出卧佛寺。
今次倒是没有。
反而是一灯主动开门走出来,秉着那张常年不变的慈眉善目的脸,道:“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庄爻熟视无睹,掠过他往里走,转了一圈确认没看见有小孩呆过的迹象,自顾自走出来,一声不吭地就走。
背后一灯的声音继续传来:“想回来可以随时回来,这里永远是你们的避难所。”
庄爻皱眉,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他顺便还去上回丢弃余岚的粪池里看看余岚的情况。
余岚的尸体……就那么泡在里面……没有人再去动过的样子……
栗青来了电话,说他带着手下在卧佛寺外围的商圈和民居能查的都查得差不多了,还剩最后一点扫尾工作。
庄爻应下,约好这会儿就过去找他们汇合。
结束通话,他继续在山道上走。
没两步,旁侧的丛木里现出一道人影。
庄爻即刻驻足,浑身竖起戒备。
人影轻蔑地奚落:“就你这种反应速度,我要是想杀你,你已经被我打成马蜂窝了。”
庄爻快速张望四周:“你怎么还敢来这里?”
难掩关心。
未料想他的第一反应会是这个,闻野原本要出口的话卡住。
不过转瞬的功夫,他忽略掉那一丝关心,嗤声:“我为什么不敢来这里?他想搞死我?先看看他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然后他反过来嘲讽庄爻:“至少他还有想搞死我的心思,哪像你,一点用的没有,连他都不想浪费功夫在你身、上,你到现在还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噢,对,”他又作恍然状,“兴许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你如今投靠的阵营正得他的心,就暂且先放你一马了。”
庄爻只当作没听见他的冷嘲热讽,问他自己想问的:“你这段时间躲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海城的?听说你当时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还好吗?住在哪里?”
“呵,”闻野冷笑,“急不可耐地就开始想套我的话好去通风报信?你能用点高级的手段么?”
庄爻皱眉,便收了上面话,转而劝道:“闻野,你不该回来,离开这里吧。你不是早早就打算好去东南亚?”
“套不了我的话,就给他们当说客了?”
“不是当说客,海城如今有四方的人马想抓你。”
“那又怎样?多有趣啊,猫捉老鼠,我更得留下来逗一逗他们。就算再多四方人马,也不是我的对手。”语气里满满兜的全是自负和倨傲,下一秒便是狠戾,“还有敢联手欺骗我、陷害我、利用我的,一个个都该付出代价!”
“闻——”
“你也参与其中了!”闻野异常愤怒。
庄爻默然。
对于栽赃这件事,他没什么可狡辩的,确实认同了阮舒的做法,并从中邦忙。
闻野对阮春华、傅令元还有他的仇恨,他顾不了,他在乎和担心的只有阮舒的安危。
斟酌着,他问:“你……这次回来海城,是不是也有打算找她?”
“你觉得呢?”闻野冷笑不止,“那个女人都做了些什么你不清楚?!”
“闻野……”庄爻Yu言又止。
闻野抢回了话头:“最近几天你都和她一起住在那里面,嗯?”
庄爻心思转动着,告知道:“孟欢向陆振华透露了当初把她从谭飞手里救出来的人是你,所以关押了她。”
“关押?”闻野揪出这个词,觉得万分可笑,“住在她前夫的别墅里,还有你这个名义上的弟弟相陪,那也叫‘关押’?不是一女伺二夫么?”
“你胡说八道什么?!”庄爻表情骤然铁青,脚下也条件发射地靠近他两步。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从闻野口中听到类似的言论,他也无法免疫到习惯闻野总误会她。
“嗯,我胡说八道。”闻野嘲意盛盛。
自出现之初他就站在树影之下不曾移动位置,庄爻通过他模糊的影子和轮廓看到他少见地穿了件连帽衫,此时帽子是戴在头上的,加深了他脸部的阴影。
庄爻看不太清楚他,但也未放在心上,压了压火气道:“她现在确实是被陆振华限制了人身自由。”
他发现自己现在非常矛盾。
前面明明好言相劝闻野离开海城不要再出现,眼下却又试图从言语上诱使他。
而再多的,他又说不下去了,两秒的沉默后,只道:“闻野,你不要再伤害她。”
闻野早料到他一定会有这么一句话:“果然你要邦她求情。呵呵,我更想亲耳听到那个女人的求饶。”
庄爻眼神复杂:“闻野……到什么时候你才能认清楚……”
“认清楚什么?”闻野挑眉,“她是个贱女人?这个问题早就毋庸置疑。”
“你没明白你上次之所以会前去滇缅的原因。你没明白你上当受骗的根结所在。不认清这个问题,你——”
“这有什么可认不清的?”闻野粗暴地打断他,烦死他这种自以为是的神情和语气,“别来一副想要点拨我的架势。你算哪根葱?”
马上他转开话题:“你们今晚来这里干什么?找人?”
庄爻认为挺有必要把最近新获取的一些阮春华的事情与他分享,便将阮春华同时也扮演过当年卧底警察的身份告知:“……还有,他自己也差不多承认了,我们几个确确实实就是他做实验的小白鼠。”
“当年的卧底警察……”闻野细细品味着。
庄爻提醒:“闻野,你该嗅到,这其中可能比我们所想象得还有不简单。我们该做的是齐心协力,不是现在这样自相残杀。”
“齐心协力?”闻野冷讥,“你们和孟欢齐心协力的结果,就是你说的孟欢透露了消息把人扣住?”
庄爻默然——比起对付闻野,他更想拉拢闻野,看来他还是太天真了……闻野根本油盐不进。
闻野问回去:“他混进去警察队伍是怎么回事?有趣?好玩?三号呢?三号的消息你们找到线索了没?”
“我没什么可再说的了。”庄爻摇头,看着他,眼神复杂依旧,“下次再见面,我们不会有可能这样好好说话了。”
他伸在口袋里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始终在犹豫,犹豫到现在的结果就是,他依旧没能心狠地向卧佛寺里的人通风报信闻野此时此刻的行踪。如果阮春华想除掉闻野,眼下的时机和地点,对闻野皆大大地不利。
他的脚步已然迈开,想就此和闻野别过。
闻野叫住他:“喂,不用下次了。”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口吻。
庄爻愣了一下。
他确实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只是认为这一带闻野比较熟悉,猜测闻野或许藏身在这附近伺机报复一灯,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也没怀疑过闻野如何知晓他在这里,因为他清楚闻野在这里有他自己的眼线和手下。
可现在闻野特意提出来,就说明,他太想当然了。
而闻野在这个时候终于从树影下走了出来。
庄爻凝睛在他的脸之后,脑中顿时警钟大响。
却已然迟了一步。
……
栗青和手下把最后的收尾扫荡结束,并没有等来庄爻,拨了电话过去。
响了许久才被接起。
“林少爷,你在哪儿呢?”
“停车场。”
“嗯?不是说来和我们汇合么?”
“路有点绕,我看时间你们可能也要回来了,就不过去了,直接回来停车场更方便。”
“那好,我现在回去停车场。”
结束通话,栗青让原本就负责长期盯守在这里的手下继续逗留。
庄爻果然已经回到停车场,靠着车身发呆,像在想事情。
“林少爷,怎样?寺里有没有什么发现?”栗青询问,解锁上了车。
庄爻也坐上了车后座,摇摇头。
终归在预料之内,栗青并不意外,叹气:“我这外面也没有发现。”
车子启动,开出有一段路之后,栗青记起来还没有和他对暗号:“林少爷——”
通过后视镜看见他闭着眼睛靠在座椅背上貌似睡着了,栗青止了口,暂时不去打扰他。
他这一觉一直睡到回了别墅,栗青才不得不出声叫醒了他:“林少爷,我们到了。”
庄爻睁开眼,咳了咳:“抱歉,我可能有点感冒了,陪我姐散步的时候迎面灌了几口风。”
“需要邦你叫医生么?”栗青关心。
“谢谢了,不用。”庄爻摆摆手,与他偕同下车往里走,“睡一觉起来看看情况。”
“那你赶紧去休息。麻烦你今天特意和我去了一趟,现在都凌晨了,没多久天就要亮了。”
庄爻略略颔首,在客厅驻了足,像突然记起:“对了,你们这里有杀蟑螂的药没?”
“嗯?林少爷你屋里有蟑螂?”
“嗯。”
“怎么会?我们这里一直很干净。”栗青狐疑。
庄爻笑笑:“你去我屋里看看,我踩死的蟑螂尸体估计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