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津津晚上抽空去了趟商陆那里,靳韩声一直没有放弃找她,所以商陆平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安静静地待在她的小院子里。
顾津津到的时候,商陆刚包好了饺子,她给她开了门,迎了她进去,顾津津自顾在餐厅内坐定,看着商陆的身影在厨房里不住忙碌。
“津津,尝尝,新包好的。”
商陆将下好的饺子盛出来装在盘里,又弄了香醋和鲜酱油过来。“要辣吗?”
“随便。”
商陆见她精神不济,她将筷子和小碗放到顾津津手边,“你怎么了?”
“商陆,我也不知道应该跟谁说,靳寓廷出事了。”
商陆眼帘轻抬下,“他怎么了?”
顾津津欲言又止,这毕竟是靳寓廷的隐私,他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她这样说透可以吗?而且还是当着商陆的面,靳寓廷恐怕是再狼狈,都不会让商陆知道一个字的吧?
但她不知道还能跟谁说,虽然跟李颖书的关系很好,可她知道她的性子,李颖书没心没肺的,说不定还要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
商陆煮了一壶水果茶,她拿了个竹筒做成的杯子,将水果茶慢慢往里倒,透过氤氲出来的热气看对方的脸,都有一种朦胧的不真实感。
顾津津双手握紧杯子,将那天靳寓廷失踪,和在宾馆找到他时的情况跟她说了。
商陆将茶壶放了回去,眼里藏了些许难以置信,顾津津一颗心始终悬着,总想听到商陆说几句安慰的话,可是过了半晌,却听商陆嗓音也是沉沉的。“他从小到大就被人盯着,他给自己设立的保护屏总有疏漏的时候。”
顾津津听了,完全泄了气,眼神中流溢出痛苦不堪。
商陆夹了几个饺子放到顾津津的碗里,“他现在怎么样?”
“他可能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吧,我今天见过他,状态还好,只是不想跟我多说话,有意无意躲着我。”
商陆表情淡漠,虽然觉得难受,但没有顾津津那样痛彻心扉的感觉,倒不是心里冷漠的关系,而是她经历了那么多,什么事情好像都看开了。
“津津,你这么难过,是因为内疚,还是替他不值呢?”
顾津津觉得现在的自己,脆弱的就像一个玻璃瓶,她将外面所有的空气都隔绝了,但却也承受不住心里的压力,好像随时都会炸裂。
“都有。”
“都有?也对,你会这么想,很正常。”商陆喝了口水果茶,味道适中,今天的苹果不错。“你不是一直都想离他远远的吗?这其实是个挺好的契机,你只要告诉自己,他出事是迟早的事,你也没有那个义务要将他送回家。你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了,这道坎你就能迈过去。”
“我……我有点担心他,我怕他迈不过去。”
商陆听到这,目光直勾勾落在顾津津脸上,“他充其量就是跟人发生了一夜情而已,这种事女人都不觉得吃亏,更何况男人呢?”
顾津津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这话是从商陆嘴里说出来的,“靳寓廷肯定接受不了。”
“只要你能接受,他就能接受。”
顾津津嘴唇轻颤,“为什么?”
“你还不懂吗?如果换成了出事的是你,他愤怒之余,就算是要把那些人杀了,也不会弃你于不顾。津津,你撇开他能不能接受不说,先问问你自己,你能接受吗?”
顾津津没想到这个问题,最后会丢给她,她心里乱成了一团麻。“我其实就想带好文文,我没想过要跟靳寓廷再在一起。”
“那好办啊,你别管他就是了,他也不是脆弱的人,毕竟是从小在靳家历练长大的。这件事能给他带来多大的心理创伤?你真是想多了,像他这种身份的人,能这样干净的没几个……”商陆见顾津津神色怔怔的,她收住了话语。“我把这话给扯远了,我的意思是,你既然不想再重新开始,那就只能不管他。”
顾津津原先还是迷茫的很,如今商陆的话,像是一双大手,正在撕扯着包在顾津津心脏外的那层外衣。
“当然,你要是放不下他,那就另当别论了。”
“怎么个另当别论?”顾津津说出这话后,自己都吃了一惊,她怎么会下意识有这样的想法呢?
“津津,人这一辈子,其实是最悲哀的,十年幼儿,十年老去,中间短短的几十年,却又时光如梭。为什么人常说要珍惜当下呢?因为有些人你还来不及珍惜,可能就会没了,心坎,心坎,你若给它机会愈合,它就不是坎。”
顾津津从未想到商陆竟会活得这般通透,她也真是佩服她,如果她经历了商陆一样的事,她可能会钻进牛角尖,让自己真的疯了吧。
顾津津拿起筷子,夹了个饺子放到嘴里,商陆朝她看了眼,继续说道,“关键还在你身上,至于他么,恶心一阵,自我安慰几天总能好的。”
商陆咀嚼着嘴里的东西,“他比靳韩声好多了,当初靳韩声不还是一边养着外面的女人,一边让我怀孕了吗?我现在想来,还觉得恶心,但又有什么办法,吐也吐不出来,只能自我消化。”
商陆的心理就是足够强大,她已经因为自己的脆弱被逼疯过一次,那样的日子她是再也不想过了。
“商家人,有跟你联系过吗?”
商陆轻摇下头,“他们找不到我的,我也不会主动去找他们。”
“商麒结婚了,嫁给了曹亦清,我之前看到她了,靳寓廷说她一只眼睛瞎了,是被曹亦清打的。”
商陆稍稍握紧手里的筷子,“曹亦清是靳韩声介绍给商麒的,也只有她会相信靳韩声是个善良的人,这种人都敢见。”
“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就算商麒已经跟曹亦清结婚了,可她到底受了那样的苦,即便是离婚后不能再找到更好的人家,但是商家放任她这样,不是把她推进火坑吗?”
商陆将边上的辣酱倒出来,放进了小碟内,“靳韩声不会不想到这一点的,曹家也不是善茬,曹亦清不肯放手,商家要是拼尽全力,弄得个两败俱伤都不一定能将商麒安然带回。”
“为什么?”顾津津虽然不知道这几家的实力究竟谁占高低,但她知道商余庆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其实,我见过你父亲为了保护你的样子,那时候他们以为是我刺激了你,导致你割腕,他那时候的眼神,真恨不得要将我吃了一样。他对你都能这样,那商麒……”
“津津,你身后没有靠山,但是曹亦清有。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别忘了,我那时候还在东楼,商家是有女婿撑腰的,如今我走了,商家的事情靳韩声再也不可能管了。我爸要是今天强行把商麒带回去,曹家明天就有可能让商家正在运转的商业链瘫痪掉一半。要不怎么说靳韩声精呢,曹亦清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富家子弟,他手里掐着很多最好的资源,靳韩声是料定商家不会跟曹家硬碰硬的。”
商陆说到这,示意顾津津喝茶,“我爸说过,他这辈子就缺个儿子。靳韩声呢,也给他算好了,他既然给商麒介绍了婚事,她也乖乖往里钻了,那这个陷阱她是爬不上去的。”
顾津津端起了手边的杯子,“商陆,你恨商麒吗?”
“换做是你,你恨吗?”
“当然。”不止是恨,应该还有绝望和崩溃。
“那如果你是我,有一天,你的父母在你面前哭哭啼啼,要你原谅这个唯一的妹妹,甚至救救她,你会答应吗?”
顾津津不是商陆,有些答案也没法设身处地地给出来,“我不知道。”
“你傻啊,当然是不能原谅。既然她从未将我当过她的亲姐姐,我又为什么要在受尽伤害之后,还认她这个亲妹妹呢?人啊,千万不要用你的愚善去感化任何人。”
顾津津笑了笑,“是。”
西楼。
孔诚手指在桌上轻敲,看着煮好的咖啡慢慢流淌进杯中,空气中弥漫着香醇的味道,他深吸口气,看了眼窗外明媚的阳光。
他禁不住要感叹一句,真是岁月静好,大把的时间需要人好好去珍惜啊。
孔诚满足地伸个懒腰,有多久没有这样惬意地过了?
这段时间,他不用再跑来跑去的了,只要待在西楼陪着靳寓廷处理处理公事、健健身、喝喝咖啡就好。
他端了咖啡杯走出去,耳朵里远远就能钻进肆意的水花声音,来到恒温的泳池跟前,孔诚将咖啡杯放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