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深秒丧:“楚遇江录的。”
“他自己也出现在视频里,怎么录?”
“当然是先找个地方把针孔摄像机装好,笨蛋!”
并非楚遇江谨慎,实在是二爷不怀好心,他当然要提前留一手,万一出了什么事,好歹还有证据。
所以进去会客厅后,他就趁大家不注意悄咪咪装了针孔摄像机,却没想到阴差阳错拍下了沈婠如此彪悍的一幕。
……
沈婠驱车驶出东篱山庄,径直开往青铜街。
四十分钟后,白色小玛莎停在夜巴黎门前。
她下车,推门入内。
“您好,我们现在还没开始营业……”
“我找人。”沈婠打断,径直越过服务生朝里面走。
“小姐,你不能……”
“阿凯。”沈婠坐到吧台前。
“咦?居然是你!好久不见!”他放下手里的调酒容器。
服务生一脸为难:“凯哥,你们认识啊?”
阿凯挥挥手:“这我一朋友,你去忙吧,不用管。”
“哦哦,那我先做事了。”
打发了服务生,阿凯拿出一只空杯,问:“想喝什么?”
“不用,我是来找人的。”
“谁?该不会是我吧?”
“郦……”沈婠一顿,差点忘了在这里工作的人彼此之间都不知道真名,只喊艺名,“阿昙呢?”
“你找她?”
“嗯。”
“找她干嘛?陪你过夜啊?”
沈婠皱眉。
“啧,你之前不是睡一个换一个吗?咳咳……这回又找上阿昙,是不是她真的那么好啊?”
“少问些有的没的!她人呢?”
阿凯脖颈一缩:“开个玩笑嘛,别这么认真。至于阿昙,你今天恐怕找不到她咯。”
“什么意思?”
“进医院了,她也是够惨的,昨天晚上从包间抬出来的时候,身上就没一块好肉……”
市中心医院。
沈婠站在病房前,深呼吸,推门而入。
郦晓昙正靠在床头打吊针,瓶子里的液体输进去大半,听闻响动,抬眼望来。
“是你?”
沈婠把花和果篮放下,“很意外?”
“没想到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人。”也是唯一一个。
郦晓昙朝床边的椅子努努嘴,“坐啊。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我为什么不能活?”沈婠坐下。
“你跑到楼上去了?”
“嗯。”
“以前也有人偷偷上去过,但是再也没能下来。”
“哦。”
“所以,”郦晓昙盯着她,目光如炬:“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人。”
“……”废话!
“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吧,反正我也没那么好奇。”她摆摆手,牵动了输液管,左右摇晃。
沈婠扶了一把,稳住:“你小心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阿凯说的。”
“你去了夜巴黎?!”
“怎么?”
郦晓昙轻嗤:“胆子还真大!”她以为沈婠昨天侥幸逃过一劫,没被二爷抓到,可这个大傻子今天居然又去自投罗网。
“你想太多。二爷知道我上去过,然后又放我走了。”
女人轻啧一声,“要我夸你能耐吗?”
“如果你想的话,我其实无所谓。”沈婠耸肩,两手一摊。
“你到医院来嘛?”
沈婠指着一旁的花和果篮:“很明显,来看你。”
“我们之间好像没那么深的交情吧?”
沈婠垂眸:“昨天,谢谢。”
郦晓昙一顿,似乎有些惊讶“谢谢”二字会从这个“土匪”一样凶悍的女人嘴巴里说出来。
“得了吧!”她冷冷一哼,“我那是逼不得已。”
“总之你带我去了六楼,过程不重要,只看结果。”
郦晓昙没有接话。
沈婠斟酌一瞬,“你身上的伤……”
女人面色微变,眼里飞快闪过一抹难堪:“又是阿凯告诉你的?”
沈婠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
郦晓昙:“什么意思?”
“你应得的酬劳。”这也是沈婠去夜巴黎找她的目的。
郦晓昙喜欢钱,而她正好有。
女人接过去,拿在手里把玩着,钱啊……
沈婠:“里面有二十万,密码是六个一。”
“这么大方?”二十万,够她陪几百个客人了。
女人笑容明艳,也笑得讽刺。
下一秒,面色骤冷,把卡还给她:“我是喜欢钱,可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同情?”沈婠没接,只笑着摇了摇头。
郦晓昙皱眉。
“我从来不同情活人,因为只要命还在,就不算可怜,不可怜,自然也不需要同情。你遇到变态客人,被打得遍体鳞伤,我承认或许这里面有我的一定责任,但我不会把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揽。那是顶级圣母才干的事,很抱歉,我做不来。”
“给你钱,不是同情你,也不是可怜你,是报酬,你带路的报酬。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沈婠捡起手边的银行卡,“我的钱也不是白来的,既然你不要,我也不会上赶着送。现在最后问你一次,这卡里的二十万,你要,还是不要?一句话。”
郦晓昙几乎不用纠结:“要!你都说了,这是报酬!我凭自己劳动赚来的,凭什么不要?”
“很好。”沈婠把卡放到她手里,“拿住了,再丢出来,就没有捡回去的机会了。”
郦晓昙立马放到枕头下,压好。
生怕谁抢了她的。
沈婠嘴角浮现一抹笑,在女人抬头的瞬间,又消失不见。
“一出手就是二十万,你这么有钱?”
沈婠但笑不语。
“果然,有的人一出生就已经在终点。”
“你又怎么知道他这辈子都能保持立于终点不后退?”
郦晓昙微微一怔:“后退?”
“终点只有一个,能容纳下的人并不多。为了争得一席之地,竞争远比你所想象的更为残酷。生在终点,就意味着,你从一出生就要加入厮杀,能活下来的几率并不高。”
“哪有你说的这么可怕?”郦晓昙皱眉。
沈婠仍然保持着微笑,并不多做争辩。
但郦晓昙看着她的眼神,就信了。
“永远不要羡慕别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别人过的是什么日子。”沈婠起身,拿上包,“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作势离开。
“等等……”
沈婠回头,“还有事?”
郦晓昙一默,倏然抬眼,四目相对,两人俱是一愣。
“你很像我的一个亲人。”她说。
沈婠不动声色:“是吗?”
“嗯。你跟我姐姐年轻的时候很像。”
沈婠没有接话。
郦晓昙抬手抚上自己脸颊,“我的眼睛也跟姐姐一样。”
“所以呢?”
“你不觉得我们很像吗?”她脱口而出。
沈婠摇头,眼里一片淡漠:“不觉得。”
郦晓昙目光一顿,旋即,一抹自嘲爬上嘴角,“也对,你一个富家千金,天之骄女,怎么会跟我这种人长得像呢?”
沈婠:“你好好养病,再见。”
这次,郦晓昙没有再叫住她,而是陷入一片怅然之中。
沈婠出了病房以后,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找到这层楼的值班室。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值班护士询问道。
“能不能帮306号房的病人安排一个单间?”
“需要VIP看护服务吗?”
“这倒不用,只要单独的病房就行。”
“我看看……”护士小姐拿出一沓登记表,查看之后,“有的,两人间,可以一个人住,但是费用会比较高……”
“没关系,我来付。”
郦晓昙见吊瓶快完了,按铃叫来护士。
拔了针,手背有一大块都青了。
“你这个也太严重了,平时注意营养,多吃肉类蛋白质,坚持一段时间,贫血的状况应该就能改善。”
“知道了,谢谢。”话虽如此,郦晓昙也只是听听而已。
她要维持身材,每顿吃肉还不得胖死?
“我现在要帮你上药,你把衣服解开,趴在床上。”
“在这里?”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帘子,我怎么脱衣服?”
护士小姐看了眼隔壁床的老太太,“都是女同胞,怕什么?”
郦晓昙皱眉,攥着领口摇头:“我不习惯。”
“有什么不习惯的?”
她还是摇头。
“你别这样,又没人偷看你。”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护士小姐已经皱起眉头,目光稍显严厉:“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那……能不能去厕所?”
“你这个人怎么要求这么多?又不是让你全部脱光,露个后背有什么可矫情的?”
郦晓昙脸色冷沉下来。
她本来就属于冰美人的类型,眉眼寡淡,不笑的时候仿佛凝结着寒霜,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同为女人,其实大部分都很讨厌这种类型,感觉对方一个眼神就能把你鄙夷到尘埃里。
护士小姐也不例外,“你是做什么的心里没点数?平时没少脱,到了医院反倒矫情起来?至于吗?”
郦晓昙昨晚送来的时候,那暴露的穿着和浑身的鞭痕,大家对于她的身份早有猜测。
心中恼火,话就这样脱口而出。
护士小姐也挺害怕的,余光偷瞄郦晓昙,见她脸色苍白,估计是羞愧难当,心里蓦地松了口气。
羞愧才好,千万别发怒,像这种站街女很多都不可理喻,泼辣得很,要是跑去投诉她的话,那就惨了……
“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去洗手间擦药,真是服了你……”为了安抚对方,她适时作出让步。
郦晓昙浑浑噩噩地说了声“谢”,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特别难受。
以前也不是没被人当着面骂过不好听的话,她都一笑而过,不予理会,但这次不一样,她忽然很难接受这种鄙夷。
也许是不久前沈婠才说过“给你钱,不是同情你,也不是可怜你,是报酬”,这让她尝到了被人尊重的滋味,眼下又被这个护士一番冷嘲热讽,两相比较,落差才会如此巨大。
大到让她那颗自认坚固的心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难以承受。
突然,另一个护士进到病房:“谁是郦晓昙?”
“……我。”
“有人替你开了个单间,现在就收拾东西过去吧。对了小刘,你把病例这些都交接一下,今后由小徐来护理她。”
小刘就是刚才骂人的护士,而小徐则她们科公认的“金牌高护”。
“小刘,愣着干嘛?做事啊!”
“……哦,好的护士长,”
后进来的中年护士准备离开。
“等一下,”郦晓昙忽然开口,“你是护士长?”
“对,我是,怎么了?”
小刘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我要投诉。”
“投诉谁?”
“她。”郦晓昙指着脸色苍白的小刘,哪里还有半分虚弱可欺、恍恍惚惚的模样,一双眼睛灼亮逼人,仿佛两簇火苗在燃烧。
护士长目露惊讶,详细询问了经过以后,连连道歉,然后对着小刘,脸色阴沉得吓人:“你给我出来!”
郦晓昙在两人身后幽幽道:“我等处理结果出来了再搬病房,要是不让人满意,我就直接去找你们院长,让他给我个说法。”
“您放心,如果确有其事,我们一定给您一个交代!”护士长赔笑。
郦晓昙冷哼,当她是好欺负的吗?
小刘这会儿抽死自己这个大嘴巴的心都有了……
沈婠没走,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把大致经过听了个七七八八。
果然,郦晓昙还是郦晓昙,不肯吃亏的女人。
上辈子她就是跟这个小姨学的,还以为重活一世自己心态放平,戾气也该淡化不少,可事实证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不仅没有变得佛系淡然,反而还变本加厉更吃不得亏了?
沈婠不由自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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