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你们两个的帮助。”宁霏对谢渊渟和灵枢说,“我取出箭矢的时候,你们以内力封住她贯穿伤两边的出血,能撑多久就撑多久。”
她让叶盈芜保持侧躺状态,先封住了她伤口周围的大穴,折断箭杆,然后把箭杆拔出来。尽管有内力封住伤口,但在箭杆拔出的那一瞬间,鲜血还是喷得到处都是。
宁霏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完伤口,上了药,因为是腹部贯穿伤,不能把伤口直接包扎起来,否则如果伤口内部感染化脓的话,脓液积在腹腔里面无法排出,更加危险。所以谢渊渟和灵枢不得不一直靠内力来给伤口止血,时间长了就由宁霏和宫徵羽接替上去,把他们换下来。
这样轮流坚持了快一天时间,出血终于渐渐停住,但仍然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还要看伤口会不会感染。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只靠中药的药效根本不够,这么重的伤势一旦感染的话,几乎就等于是宣判了死亡。
还有一个被救出来的宫商角,他中的透骨符一旦没有解药压制,只要两三天时间毒性就会发作。灵枢还要抽时间先应付他身上的毒,就算不能彻底解开,也得暂时先压着,否则这边叶盈芜生死未卜,又要多一个人毒发身亡了。
到第四天的时候,宁霏才一脸疲惫地从叶盈芜的房间里面出来,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但脸色仍然很不好看。
“没有感染,性命算是保住了。”
灵枢正在给宫商角配药,闻言停了下来。他了解宁霏,她用这种仍然沉重的语气说话,那就说明叶盈芜的情况仍然并不好,仅仅是“保住性命”而已。
“她……是不是会留下什么问题?”
“是。”宁霏皱着眉说,“你也知道,她小腹上中的那一箭,射伤了子宫,我没有办法打开腹腔给她手术,也不知道到底伤得有多重,能恢复成什么样只能看她自己的运气。但从经验上来说,有九成以上的可能,她这辈子都无法生育了。”
灵枢手上的一包药掉到了地上。
“我尽量把这可能降低下来。”宁霏叹了口气,“她那边有我,反正一时半会儿人肯定也醒不过来,你先解宫商角的毒吧。”
叶盈芜已经二十岁出头,本来这个年纪的贵女小姐们早就已经嫁人生子,快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但她因为一直追着灵枢跑,耽误了好几年时间,还没有尝过为人母的滋味,可能就要被永远剥夺了这个权利。
天底下没有这么巧的事情,从她突然出现在毓安这么远的地方来看,她恐怕一直都在跟着灵枢,否则不会如此及时地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来救了他。灵枢没有真正甩脱她,只是不知道她跟着而已。
从一开始时她只是个不谙世事没有任何江湖经验的千金大小姐,到现在她能够跟着灵枢这么长时间,还能不被灵枢发现,这些年来她一个人在外面闯荡磨砺,吃过多少苦头,难以想象。
灵枢没有说话,沉默地把掉在地上的那包药捡了起来,转过身去继续忙碌。
毓安城已经下了封城令,而且对方有了经验,肯定会采取措施防止他们挖地道从城墙底下绕出去,不过他们带着叶盈芜一个重伤者,现在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只能尽可能拖着,等待封城令的松懈,到时候找到机会混出去。毓安一个十来万人口的大城市,每天进出的人流量和物资流量都十分巨大,封城令一下,所有出城入城者都要经过搜查,流量必定骤减,城市本身的基础运转都会维持不下去,所以封城令不可能严格执行太长时间。
他们现在要防的就是凤游禁军的搜查。禁军早就已经开始在毓安挨家挨户地搜查,大街小巷上随处可见一队队禁军士兵。
搜查说起来简单,实施起来难。虽然凤倾城下的肯定是地毯式搜查的命令,但禁军也是有私心有贪欲的人,并非全是一个命令下去就能全部精准无误执行的机器。搜查的时候肯定是先拣软柿子捏,先挑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做,这是人之常情,凤倾城再厉害也没法监督到每个禁军士兵头上。
禁军最早搜的是那些家境比较殷实,但又没什么权势的商贾人家,搜查过程中可以以权谋私,借机捞大量的油水;然后是贫苦百姓,虽然没多少油水捞,但是可以横冲直撞肆无忌惮;再然后才是那些有来头有背景的大户人家和商铺产业,因为搜查肯定会影响人家的正常生活和生意,禁军不想得罪对方的话,那就比较麻烦,需要周旋上一番;至于官宦权贵的府邸,那就大部分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他们所在的入云阁是属于第三种类型。六音宫在凤游相当有背景,当初在毓安开起这家专门服务上层社会圈子的高档青楼的时候,就借机搭上了凤游不少王公权贵的关系。
如今凤倾城正在推行一夫一妻制,不少人家为了政策上的优待,都只保留了一个正妻,但以前左拥右抱享尽艳福的心理落差和生理需求不好解决,以至于凤游的色情业开始急剧发展,青楼妓院生意火爆,地位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重要过。
禁军把入云阁的搜查顺序排到了名单上的后面,也正因为这个,他们才能安然躲上这么些天。
但禁军没搜查到这里,并不意味着就没有麻烦。一天晚上,入云阁门口就起了争执。
来的是经常光顾入云阁的一个公子哥儿,胡荣,自己虽然是白身,但有个当禁军大统领的爹。
禁军负责毓安守卫,统领位高权重,没人愿意轻易得罪,因此胡荣在京都基本上可以横着走路。最喜欢纠集一群酒肉朋友,流连于毓安各大烟花之地和赌坊戏楼寻欢作乐。虽然有个当禁军大统领的爹在,还不至于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罪,但恃强凌弱欺男霸女的事情却是没少做,总之就是常见的那种纨绔子弟。
高档青楼提供的服务也更为高级,入云阁的姑娘们才貌双绝,大多数都是卖艺不卖身,只为客人们弹琴奏乐,表演歌舞。来这里的客人都是权贵巨富,多半自持身份或者附庸风雅,一起来入云阁喝个酒听个曲,在这种文艺气氛的影响下,不会做出太难看的事情来。
当然也有些只会用下半身欣赏女人的老粗,入云阁并非绝对不做皮肉生意,但必须是在姑娘同意的情况下。入云阁人脉广靠山多,一般人不敢以强硬手段逼迫,要是有谁看上了姑娘而姑娘又坚决不肯,那就得有好一番纠缠,就比如现在以胡荣为首的这一群人。
入云阁老板娘罗袖夫人看见这些人就一阵头疼,但还是得笑脸相迎:“……我们阁里的姑娘们最近新出了一支掌上舞,还没有表演给别人看呢,各位爷要不要赏个新鲜?”
胡荣带着一脸阴阳怪气的调笑凑上来。
“爷们不是来看舞的,对什么掌上舞掌下舞也没兴趣,还是那句话,实实在在的美人儿才是爷们想要的。你们这样的风月之地做的还不就是这种生意,有什么好清高的?起个名字就真个儿把自己当成在云端沾染不得的仙女了?你们这的姑娘,别人能睡得,我们怎么就睡不得?”
罗袖夫人赔笑:“爷误会了,奴家已经解释过很多次,入云阁的规矩就是不强迫姑娘陪客人过夜,爷几位看上的姑娘们都不愿意,那也没有办法……”
入云阁开在毓安的主要目的不是赚钱,姑娘们也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烟花女子,愿意陪客人过夜的情况,多半是遇到了中意的才子美男翩翩公子,她们自己看得顺眼,才会答应一夜风流。
胡荣自己长得又虚又胖,满脸肥肉松弛,一对只剩下一条缝的金鱼泡泡眼,整个儿看过去跟个在水里泡了三天的馒头一样。跟在他后面的那些纨绔子弟也没有一个是像样的,要么歪瓜裂枣,要么猥琐粗俗,更不用说有什么气质才华。对着这么一群恶心人的油腻猪精男,入云阁的姑娘们要是愿意相陪,那才是真的有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