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的很，顾夫人大概是要秋后算账了。
而杜霜霜想的却是，看来，她又要搬离这里了。
顾夫人在，杜霜霜和顾明泽连个眼神都来不及交换就分开了，上了车，顾夫人要求儿子和她一起坐在后排，顾明泽上了车就一直拿着手机看，似是在等待什么。
顾夫人摇头叹息，“心神不宁的，果然儿大不中留。”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顺耳呢，有这句话么？
“妈，你胡说什么呢。”
“我说错了吗，刚才是顾忌着你的面子才没有戳穿，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和杜霜霜的事？”
顾明泽自然知道什么都骗不过精明的顾夫人，他也很好奇，今儿个顾夫人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
“妈，我那个就是和杜霜霜是多年的同窗，感情走得近一点也无可厚非吧。”
“还跟我装是吧？”
“妈！”
顾夫人继续道，“阿泽，我早就跟你说过，以的身份无法做主自己的婚姻，你怎么就不听呢。”
“我和霜霜是真心相爱，我相信妈你应该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吧。”
得嘞！
前一秒还是同窗关系，这会儿就是真心相爱了。
真是谎话连篇。
“我狠不狠心没有用，阿泽，这个家，我从来就做不了主。”
不知为何，这话听在顾明泽耳里有那么一丝忧伤，他忽而搞不懂顾夫人的意思了，“那您是……”
“我的意思是，你喜欢霜霜也没用，你爸和你爷爷都不会同意的，他们看重的都是名门千金，身份不说与你平起平坐，至少不能差我们家太多，你和杜小姐这事儿没戏。”
顾明泽自然明白，只是感情的事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本以为自己对杜霜霜不过是喜欢，哪里晓得自从在一起以后，他在这段感情里越陷越深，只要一有空他就会想，该怎么样迎娶杜霜霜进门。
“妈，我这辈子没爱过什么人，当初以为秦贞会是我要携手一生的人，没想到发生了那样的事，妈，你知道吗，在我被人嘲笑的时候，都是杜霜霜不离不弃的陪在我身边。
或许作为女人她不够优秀精致，但却是最适合我的。”
“这么说，你不是因为爱她，而是因为她适合你？”顾夫人反问。
顾明泽快被她给颠糊涂了，“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她是个很懂事的女人，我和她在一起觉得很轻松。”
“这些话，你留着和你父亲说吧。”
母子二人不再言语，到了顾家，依然冷冷清清。
顾夫人脸色变了变，问佣人，“老爷还没回来吗？”
佣人摇头，开口道，“夫人，要不我给老爷打个电话？”
“嗯。”
母子俩一起进了屋，不多时佣人上了茶过来，顺便带来了顾父的消息，“夫人，老爷说今天临时有事，要明天回。”
明天回？呵。
她和顾父夫妻多年，他说过的话很少有反悔的时候，看来真不是她想多了啊。
“爸爸这阵子够忙的啊，今天是外出第几天了？”顾明泽并不知道顾夫人心里所想，问道。
顾夫人垂头喝茶，“今天过了就是一个星期。”
“这么久！”
“久吗？你也快五六天没回了。”顾夫人借机呵斥他。
顾明泽抿了抿唇，“好好好，以后啊我一定回来多陪陪您。”
“嗯哼，有了媳妇忘了娘，我想说算是体验到了，你说你和杜霜霜还没结婚呢就整天不着家，以后结婚了，我是不是想见你一面都难？”
“哪能啊妈，只要您让我和杜霜霜结婚，我保证，我们俩一定好好孝顺您，天天回来陪您。”
“想得美！”顾夫人笑了下，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杜霜霜这事你就别想了，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你父亲知道，阿泽，你是知道后果的，你若是为了那丫头好，我劝你在你父亲知道以前赶紧和那丫头分了。”
顾明泽听得压抑，这些道理他都懂，可并不希望被人时时刻刻的提醒，“妈，既然爸明天才回来，我……”
“你就给我留在家里，不许再和那个杜霜霜见面。”顾夫人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心思。
儿子是放不下杜霜霜吧，赶着要回去和她在一起。
这是走火入魔了吗？
“妈，我以为你是最了解我的！”
顾夫人朝他看了眼，“阿泽，我刚才说的话你是一句都听不进去吗，我说了，你和杜霜霜在不在一起我说了不算。”
“不管你们算不算，我是一定要娶她的。”顾明泽放了狠话。
“你自己有这个本事了再说吧。”
顾明泽抿了下唇，转身离开了顾家。
顾夫人也没再阻拦，而是由着他去了。
“夫人，您就让少爷这么走了啊？您不是特意去阻止他的吗？”唐妈不解。
“阻止有什么用，他就能听了吗，这孩子也可怜，好不容易从秦贞的感情里走出来接受杜霜霜，结果，两人的身份又不合适，感情的打击，经历过一次就生不如死了，我何必再去上伤害他做这个恶人？”
唐妈想想也是，这些年为了遵循老爷的意思，顾夫人在顾明泽面前做了不少恶人呢。
“夫人，那您怎么不把自己的担心告诉少爷呢。”
“阿泽年纪轻容易冲动，再说了，没有证据的事，老爷万一反咬一口，我倒不是人了。”顾夫人看着她，问，“唐妈，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老爷和别的女人有暧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唐妈也不好再隐瞒，再说她跟了顾夫人大半生，两人情同姐妹，她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顾夫人好。
“也不是，我就是听几个跟在老爷子身边的几个保镖说的，那日我正好经过，他们说，老爷前一晚和一个女人缠绵了好几个小时，还说他是宝刀未老。”
顾夫人听得肺都快气炸了，老不死的，年轻的时候倒是规规矩矩，老了却不安分了。
都快入土了的人了，还要背负这样的骂名，值得吗？
宝刀未老？
顾夫人冷笑声，死在床上才好呢。
外面的人，几乎人人都说她贤良淑德，没有男人不羡慕顾父，说她娶了一个温柔的好妻子。
谁又知道，她的这份贤良只是外表。
她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
是不是她给人的错觉好说话，所以顾父才会这么不在意她？
这些年来，她在顾家勤勤恳恳，丈夫说的话，她不敢忤逆，本本分分的照顾老爷子，还要教育阿泽，天知道她有多不容易。
男人在外是辛苦，女人呢？女人就不辛苦吗？
她才不要什么贤良淑德的美名，日子是自己过的，她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砰。
茶几上的杯子被顾夫人扔出去老远，碎了。
这番举动着实吓坏了在忙碌的佣人们。
大家伙不敢在客厅晃荡，都偷偷的跑去了后院。
“夫人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啊。”
“我来顾家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夫人发这么大的火呢。”
“哎，我们要不要给老爷打电话啊。”
“老爷忙着呢，哪有闲心管家里的事啊。”
“夫人发起脾气来挺吓人的。”
“是啊，我听说这平时不发脾气的人呐，一旦发起脾气来可不得了呢。”
“难道是老爷今晚没回，夫人生气了？咱们老爷说话鲜少不算数的。”
“最近也是怪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议论，谁都不敢再去客厅待着。
在他们心里，夫人就是贤妻良母，无论是对老爷，还是对他们这些佣人都很不错，几乎从来没发过火。
砰咚。
茶几上的东西砸了一波又一波，唐妈也被吓坏了，她生怕顾夫人伤害到自己，赶紧走过来劝，“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啊，您这么做伤害的是自己。刚才我经过院子，大家伙都在议论您呢。”
议论？
事情都闹到这一步了，她还怕大家议论吗？
“我就是想让大家知道，我根本不是什么贤良淑德，我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思想有抱负的女人！”
“夫人，你别这样，或许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呢。”
“都这样了，你就别再为他说话了。”顾夫人摔完东西突然冷静下来，“唐妈，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夫人！”
顾夫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星星点点的夜空，“我说，如果有一天我和老爷离了婚，你会怎么样？”
“夫人，别胡说，您和老爷都是二三十年的夫妻了，说离婚太草率了，我觉得啊，出现了问题就要解决问题，这离婚绝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啊。”
离婚当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只是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这些年，她为了所谓的顾家娘家，早已经变得不像自己了，她是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啊。
为什么一定要死守这种生活，为什么？
现在儿子已经长大了，她不需要再操心，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冷冰冰的房子里，守着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男人？
“夫人……”
“你什么都别再说了，我心意已决，你马上去打印离婚协议书，我不想在离婚的事情上被动，这辈子我就是过分的听话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唐妈，你应该最了解我啊，从前我是叶小姐的时候，何等的要强！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其实有时候，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顾夫人越说越激动，到最后泣不成声。
她这辈子啊，真的是错的离谱啊。
可以说，她最后悔的就是嫁给了顾父这种冷情冷心的男人！
“夫人，您别这样，别这样啊。”唐妈拿了纸巾给她擦眼泪。
她从未见过如此伤怀的顾夫人，伺候了她这么多年，夫人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都能坚强的面对，只有老爷这个坎她过不去。
夫妻多年，虽然是利益联姻，可人都是有感情的，夫人对老爷付出了那么多，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
“唐妈，你快点去办。”顾夫人坚持。
唐妈摇头，“夫人，万万不可，您往好处想想，您还有少爷呢，况且老爷究竟是怎么回事您也不知道，总得，总得给他一个解释吧。”
“解释？”顾夫人擦干眼泪冷笑，“解释就是掩饰，我们这辈子都在唱大戏，我真的不想陪他演下去了！”
“夫人！”
顾夫人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怎么，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唐妈痛心的闭了闭眼，良久才道，“好，我这就去办，您稍等。”
这一晚顾夫人在客厅待了一个晚上没合眼，而茶几上放着已经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只等顾父回来。
她已经能确定，顾父在外面有人了，女人的感觉是最准的，昨天的那个电话已经说明了一切。
夫妻多年，她若是连这点事都不能肯定，还算什么顾夫人！
唐妈多次来劝，“夫人，您去休息会吧，这么熬着会熬坏身体的。”
“老爷刚来了电话，说是上了飞机，安城时间，若是顺利的话应该早上就能到。”
“夫人，您难道要在这里一晚上？”
顾夫人坐姿端正，她盯着离婚协议书，“只有这样我才能时刻提醒自己，绝不能心慈手软，这些年的婚姻生活把我折磨成这样，若是我还留恋，就是十足的傻子。”
“夫人！您千万别这么想，其实老爷他……”
“好了，你去休息吧，别来打扰我。”顾夫人冷声呵斥，根本听不进劝。
唐妈不敢在劝，顾夫人的性子她是最清楚的，一旦认定了的事情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老爷，这一次我真的帮不了你了，如果留不住夫人，也是您自己作的！
*
顾明泽回到私人公寓时，杜霜霜已经收好了行李箱，正准备离开便撞到了返回的顾明泽。
“霜霜！”
“阿泽。”
两人才几个小时没见，这会儿再次看到对方，却像是分开了几个世纪。
“霜霜，你这是干什么？”顾明泽看到她手里的行李箱，厉声质问。
“你妈已经发现了我们的事，我肯定不好继续住下去了。”
男人将她的行李箱丢在一边，然后拉着她坐下，安抚道，“霜霜，你放心，我会和我妈好好说的。”
“阿泽，你妈妈和你说的一样，是个识大体的女人，她没有针对我，给我留了颜面，我怎么还好意思住在这里。”
“杜霜霜，我的话你不听是不是，你要去哪儿，你又能去哪儿？”
是啊，她能去哪儿呢！
不过杜霜霜坚信，总会想到办法的，她是个正常的人，有双手就有办法。
她舍不得和顾明泽的这段感情，可又能怎么样，她的身份确实配不起高贵的顾明泽啊。
没想到，这段感情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她真的很不满足。
他们好像才刚刚在一起啊，这段感情会不会太短了！
“霜霜，我说了我会想办法，你不相信我吗？”
杜霜霜红着眼摇头。
她当然相信他，不过那种毒打她再也不想发生第二次了，那一条条血痕，似乎抽在了她的身上，害得她心疼了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啊。
“既然你相信我，就留下来。”顾明泽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霜霜，我们不该这么轻易的放弃，嗯？”
她也不想啊，可现实是，她必须离开他。
如若不然，受苦的必定是顾明泽。
顾家人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下次毒手，说不定她会连命都要没了。
她不是怕，而是不想就这么放弃自己的命！
没了命，就没了希望。
“阿泽。”她沙哑着嗓音喊他的名字，“以前我就说过，无论以后我们是怎样的结局，我都不后悔跟过你。”
“霜霜！”
杜霜霜踮着脚尖，手指贴着他的唇瓣，看着他眯眼的眼道，“我先从这里离开吧，我们分开了并不代表分手啊，我至少要端正态度，不能让你的家人以为，我是在靠你养活。”
“也好，那明天我再托人给你找房子，你……”
杜霜霜打断他，“阿泽，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不能再靠你的帮忙生存，否则会显得我很无用，同样配不上你。”
“那要怎样，难不成我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朋友睡大街？”顾明泽火大的将面前的椅子踹开，气哼哼的骂道，“妈的，什么狗屁顾家少爷，劳资不想当了。”
杜霜霜万万没想到，顾明泽为了她会如此拼命，如此烦躁。
这是不是说明，他是真心实意喜欢自己的？
只是在这一刻，杜霜霜却希望，顾明泽没有那么爱她，到时候两人真的毫无结果的分开，他也不至于特别痛苦。
“阿泽，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每个人都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出生，你父母辛辛苦苦的养育你，他们肯定有他们的打算。”
“狗屁打算啊，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工具。”
“阿泽！”
顾明泽用手指点着她的前额，“杜霜霜，你给我记住一句话，无论将来我们遇到了什么困难，都要在一起。”
杜霜霜看着他的眼，点头应声。
如此深情，她怎么舍得辜负！
“嗯哼，这可是你说的，别忘了自己说的话，若是食言了，你知道小爷的脾气。”
两人又紧紧的相拥在一起，仿佛抱着彼此就是抱住了全世界，然而，杜霜霜却越来越心神不宁。
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