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怔住,上扬的唇角透着冷嘲。
觉得他定亲的消息太荒唐。
他还没有这么饥渴离不得女人。
如果是为了孩子,婚事更不应该草率。
特别是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挑选度过一生的伴侣,更应该慎之又慎!
这段时间有不少人送来帖子,变相相亲,可邀请他的都是男眷,并不是以相亲的名目,有些不能推辞,他只得去赴约。
“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苏越睇着袁雯萱,眉头拧成结,思虑着有人在背后掇撺袁雯萱,借用她的手做些什么。
袁雯萱见他没有否认,一颗心泡在冰水中,透骨的冷浸入骨髓。
她从地上站起来,整个人踉跄一下。
苏越手指一动,克制住没有去搀扶她。
香橼连忙搀扶住袁雯萱。
袁雯萱膝盖又痛又麻,靠在香橼身上,方才支起自己的身子。
“这是我给孩子做的衣裳。”袁雯萱面色苍白,眼睛浮肿,将香橼手臂上的包袱取下来,递给苏越,“我们两个人就算不能重归于好,也改变不了我是鑫哥儿母亲的事实。给他做衣裳是我这个做娘的心意……”
苏越低眸望着包袱,考虑一下,让高福收下。
袁雯萱说得对,无论她做得多过份,她都是鑫哥儿的母亲。
袁雯萱见苏越收下,苦笑一声。望着苏越冷漠疏离的面容,这一份苦蔓延进心底。
满肚子的话,全都冻结在他冰冷的眼神中。
最终,她没有再说一句话,任由香橼搀扶离开。
她已经向苏越低头,而他的态度很坚定,即便她放低姿态去恳求,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该做的努力她已经做了,尽自己所能去挽救。
望着十里长巷,宽阔空荡,单薄的身影纤细清瘦。寒冷的风吹刮在她的脸上,眼中却是一片干涩。
“夫人,您……”
袁雯萱站在巷口,转头望去,角门空无一人。
她低笑一声,双手却紧握成拳,“香橼,唤我小姐吧。”
从今往后,除了孩子这一点牵系,她已经彻底从苏越的生活中驱逐出来。
他即将要定亲,只怕孩子她也不能常去探望。
这是最后一次给鑫哥儿送衣裳。
同为女人,他的继室会不希望她还与孩子来往。
她若是三番两次与孩子联系,他的继室哪里敢对鑫哥儿好?
“回去吧。”袁雯萱收回视线。
权势让她迷失了自我,失去真正待她好的男人。
而今从泥潭中爬出来,她要重新做好自己。
袁雯萱准备坐上马车,忽而身后传来恭敬的称呼声,“二夫人。”
阔别半个多月,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她回头望去,就见穿着粗布衣裳的迟曦,福身给她行一礼。
袁雯萱从记忆中搜刮出来有关迟曦的消息,文曲颜去世之后,三房没有主子,三房上下由迟曦做主,俨然半个主子,威风极了。
后来跟着苏景年去梨花村,她针对顾芸娘,被苏景年给赶走。
平息心底的嗔痴怨恨,用平常心去看待,她在迟曦身上看见当初的自己,都是被宽容厚爱给迷失了本心,喂养大心中的欲望。
这样一想,似乎能够明白迟曦为何找上她。
两人算是‘同病相怜’。
不同的是她已经放下,而迟曦却仍在泥潭中挣扎,不断的下沉。
“我已经不是二夫人,你唤我袁小姐吧。”袁雯萱面容平静,清冷倨傲,用气势来掩饰住自己的失意。
迟曦看穿她的心思,浑不在意,她出身本来就低微,袁雯萱看不上她很正常。
“二爷向来疼您,在外也不近女色,只有您一个妻子。您又给二爷生下一个儿子,在二爷心中地位更加稳固。京城里不管是未嫁,还是已婚的女子,没有不羡慕您的。您已经潜心悔过,二爷不肯接纳您,是不相信您一心向善,害怕与您复合之后,您又……”迟曦顾及袁雯萱的身份,迟疑着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各自心里都有数。她浅浅笑道:“二爷心中有您,您就甘心将他拱手相让给别的女人吗?”
袁雯萱尖利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紧抿着唇角。
迟曦从袁雯萱的反应中得出答复,不禁劝说道:“您别在二爷面前放低身段,在他面前哭求,只会让男人厌烦。男人喜欢安静柔媚的女子,得不到的就越勾人,越忘不了。您换一身打扮,与过去划清界限,洗心革面。在其他地方遇见二爷,也不必多看他一眼。您到底是贵女,身份不一般,就算没有二爷也可以过得很好。他见您对他爱答不理,彻底放下过去生活,一定会舍不下您的。”
“真的?”袁雯萱将信将疑。
“奴婢骗您做什么?反正您和二爷没有复合的可能,这个方法对您有利无害。如果不是念着当初您对奴婢的恩情,奴婢何必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不信您仔细想一想,方才的提议对奴婢有什么好处?对您又有什么妨碍的地方?”迟曦见袁雯萱陷入沉思,没有动怒和质疑,放缓了语气。“您不信就算了,就当奴婢今日没有遇见过您,当初的恩情只怕您也瞧不上眼,对您来说举手之劳。您和二爷离开彼此都能活的很好,奴婢可怜小少爷,若是遇见一个面白心黑的后娘,要遭不少的罪。”
迟曦留下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慢着!”
袁雯萱仔细想一想,对她利大于弊。
而且她是真的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迟曦的提议正中下怀,至少让苏越看见她的态度。就算苏越没有被她的转变勾引,对她来说也没有损失。
迟曦完全站在她的角度考虑,她对苏越不闻不问,打扮贞静柔美,对迟曦没有半点好处。
毕竟她没有怂恿自己去做坏事。
“你有什么目的?”袁雯萱不相信迟曦只是为了报恩,是想要自己欠她一个恩情?
迟曦脸色苍白,咬着嘴唇,欲言又止,摇头道:“奴婢没有目的。”
袁雯萱嘴角上扬,透着讥诮。
迟曦不堪的说道:“顾芸娘没有安好心,她是看重三爷的身份,又不能生孩子,奴婢是被夫人舍命救下,自然要为夫人守护住三爷,让他找一个真心爱他的女子。可三爷对她感情至深,为了维护她将奴婢赶出府,派人追杀奴婢。奴婢没有别的要求,就希望二夫人达成心愿之后,保住奴婢一条贱命。”
这一番话滴水不漏。
她为了保命,才找上袁雯萱。
“三爷对两个兄长的请求没有不答应的,侯爷对大夫人并未交心,说的话没有份量。奴婢方才找上您!”迟曦不轻不重的拍一个马屁,也点出袁雯萱在苏越心中的份量不一般。
袁雯萱黯淡的眸子里燃起一点光亮,似乎被迟曦给说动了。
“我不一定能保下你。你也看见了,为了给姜皎月一个交代,他不顾夫妻情分将我给休了。我哪敢给他开这个口?闹得夫妻不愉快?”袁雯萱实话实说。
迟曦笑道:“奴婢相信二夫人有能力保下奴婢的。”
袁雯萱冷傲的瞥她一眼,没有再理会迟曦,扶着香橼的手臂坐进马车。
“回袁府。”
“小姐?”香橼大吃一惊,“您不回清水庵?”
袁雯萱幽幽地说道:“迟曦说的有道理,我就算在清水庵清修,为自己做下的错事赎罪,苏越未必能看得见。我还不如换个姿态,恣意的活着。就算苏越不为我折腰,说不定还能找到新的姻缘,反正不吃亏。”
香橼的脑子跟不上袁雯萱的思路,转不过弯来。
袁雯萱一会一个主意,香橼真的看不透她是怎么想的。
“小姐,您之前还和二爷说要在清水庵清修一年,转头就回袁家,日子过得潇洒滋润,叫他如何信您的话?”
袁雯萱就像被迟曦下了降头,九头牛都拉不回,“他不信就不信,说明我和他没有缘分。我难道过着清贫的日子,看着他娶别的女人?在他娶别的女人之前,我也可以重新再找。”
香橼听着袁雯萱赌气的话,心里怨上迟曦。
袁雯萱一改之前的抑郁,身上笼罩的阴霾,仿似被春风给吹散,眉眼笑意生辉,艳若山桃。
“驱车回府。”
车夫驱动马车朝袁府而去。
袁雯萱颇有些闲情逸致,挑开车窗帘子,看着迟曦的身影变成一个点,最终消失在视野中。
她低垂着眼帘,靠在车壁上,状是不经意的问道:“你在哪儿打听到阿越要定亲的消息?”
“奴婢听香客闲谈说的。”
袁雯萱颔首。
知道是有人故意透露消息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