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要将李昭仪一家人碎尸万段,如此,才能消他心头之恨。
不用内侍提醒,燕王自己从地上站起来,一步一步回到位置上坐好。
大殿内气氛凝重,每个人都是心事重重,连笑都不敢笑。
就怕天子突然发作,降下滔天怒火。
薛贵妃,萧淑妃二人兔死狐悲,心有戚戚。
自天子登基,贤妃就陪伴在天子身边。
三十多年的感情,竟然比不上一个怀着身孕的新人。那肚子里,怀的到底是不是皇子,谁能说得准。
孩子都没生下,天子就急不可待地对贤妃动手。等到李昭仪生下孩子,如果真的皇子,后宫还有她们这些老人的立足之地吗?
心寒啊!
薛贵妃端起酒杯,以袖遮面,朝另一头的萧淑妃看去。
萧淑妃微微垂首,神色不明。不过看她紧握着酒杯的手,就知道她的内心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她心里头一定也是翻江倒海,心绪难平。
薛贵妃叹了一声,萧淑妃同她一样,都是自身难保,全都是苦命人。
贤妃有此祸事,也同贤妃的娘家不给力有关系。
舒家最近十年,逐渐有败落之势。
天子对舒家也不怎么待见。
李昭仪转捡软柿子捏,知道舒家不行,就设计陷害贤妃(舒婕妤)。天子将计就计,趁机贬贤妃为婕妤,这下子舒家就更没有复兴的希望。
连带着燕王也跟着受到影响,夺嫡之争,不出意外,燕王即将出局。
除非,燕王能出奇招翻盘。
这一场家宴,大家都吃得没滋没味。
赵王趁机耍酒疯,大闹承晖殿。
天子呵斥赵王,赵王竟然学着宁王那一套,直接往地上一倒,打滚。
堂堂王爷,连体面都不要了。
宁王爷趁机闹场,胡搅蛮缠。
一时间,大殿内鸡飞狗跳。还有宗室借着酒劲到天子跟前抱怨诉苦。
宗室日子难过啊,一年比一年穷。
天子乃是圣主,是不是该改改祖宗家法,允许宗室参加科举,出任地方官员。
否则再过两代,宗室里面就得出几个沿街要饭的叫花子。
到时候丢脸的还不是刘姓宗室。
天子不置可否。
其实本朝,并没有完全限制宗室做官。
比如少府家令,就是宗室。
刘诏他们这些皇孙,身上也有官职。
楚王被封王后,也能参与朝政。
不过,这都限于皇室一脉。
宗室内有不少人,同皇室已经出了五服。严格算起来,只能算是同宗。
这些人因为祖宗家法,不能参加科举,又同皇室没什么来往,无法同皇室搭上关系。于是乎日子越过越苦,年年都要到少府打秋风,借贷度日。
大周立国一百多年,宗室人口越来越庞大,不许他们科举,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就等于是断了他们的前程。
实在是太过苛刻。
宗室老人的建议,也是为了子孙后代谋一个出路。
只要天子废除祖宗家法,放开限制,宗室子弟也能上阵杀敌,亦或是为官一方。
宗室总归比外人更可靠吧。
至于担心宗室造反,纯粹是杞人忧天。
一百多年下来,八成的宗室都被养成了废人,哪有本事造反。
不如给他们一条出路,也为少府减轻点负担。也让刘姓子孙出几个俊杰。
宁王大声嚷嚷,“老祖宗说得很对,得给宗室一条活路。父皇,你就开恩吧。”
天子直接抄起酒杯,朝宁王头上砸去。
宁王往地上一滚,躲了过去。
“父皇,你这么暴躁,当心身体不好。儿子也是替皇室宗亲们着想。”
“滚!皇室宗亲需要你来着想,你把朕放在何处。”
天子怒斥宁王。不是因为宁王说的话有错,天子恼怒的是,宁王竟然敢在皇室宗亲的事情上邀功。
想干什么?收买人心吗?
这种事情,天子是绝对不允许的。
皇子想要登基称帝,自然需要皇室宗亲的支持。
虽说这份支持,有时候看起来很鸡肋。但在关键时刻,这份支持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天子当年能顺利登基,就和皇室宗亲的支持脱不了干系。
皇室宗亲在关键时刻,助天子一臂之力,天子才能以弱胜强,干掉他的哥哥,登基称帝。
因此天子深知,施恩给宗室这件事,必须由他这个天子来做。
所有想要染指此事的人,统统都该拖出去斩了。
宁王是皇子,天子没舍得斩,却也没给他好脸色看。
宁王混不在意,打了个酒嗝,干脆躺地上不起来了。
叫他滚出,那是不可能的。滚是不可能滚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滚出去。
宁王如此惫懒,天子被逗乐了。随他躺在地上,也不让人扶他起来。
顾玖头晕。
承晖殿地龙烧得太暖和,加上酒水刺激,有点不舒服。
她同裴氏说了声,然后起身去外面透口气。
皇宫,处处张灯结彩,红红的灯笼,格外喜庆。
她坐在回廊,吹着开耀三十五年的寒风,再过两个时辰,就到了开耀三十六年。
天子登基称帝,已经三十六年,时间过得真快。
有人过来,白仲同容信警惕着。
来的是一位宫女。
“奴婢见过诏夫人。我家主子请夫人到偏殿一叙。”
顾玖打量来人,“你家主子是谁?”
“我家主子是淑仪娘娘。”
江燕要见她?
见她做什么?
顾玖心中狐疑不定,“淑仪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娘娘很想念夫人,想同夫人一叙。时间有限,还请夫人尽快过去。”
顾玖想了想,“前面带路。”
“夫人这边请。”
顾玖跟着宫女,来到离着承晖殿不远的偏殿。
江燕果然在里面等着她。
顾玖走上前,见礼,“见过淑仪娘娘。”
“夫人免礼,赐座!”
说完,江燕挥挥手,叫伺候的人全都退下。
宫人们陆续退下,唯有顾玖身边的人一个没动。
江燕愣了下,接着笑起来,她看着顾玖,“本宫有些话想同诏夫人谈,不方便其他人听见。”
顾玖了然一笑,挥挥手。
方嬷嬷带着人大家鱼贯退出。
如此一来,偏殿内就只剩下顾玖同江燕二人。
顾玖面目柔和,眼中带着笑意,“娘娘令我刮目相看。”
江燕全身放松,懒懒地坐着。
“本宫要感谢夫人,当年若不是你给了本宫机会,本宫不会有今天。”
顾玖轻声一笑,“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你注定要做人上人。”
江燕眉目含笑,“夫人当年教我读书识字,给我讲道理,是不是早就料想到会有今日?”
顾玖摇头,“我没有料事如神的本领。我只是认为,一个人有了容貌,再配上才学和内涵,更能吸引他人的目光,能帮你得到长久的宠爱。”
“夫人见解犀利,本宫能有今日,全赖夫人所赐。若非夫人教我读书识字,教我道理,本宫这一路走来,不会如此幸运。”
顾玖笑了笑,“恭喜你得偿所愿,也由衷的祝愿你能抓住这份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