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面容被入殓师整理得很干净,还化了淡妆,看上去至少没那么触目惊心了。但他的头颅还是缺失了一块,那是被车碾压的,为了遮住那地方,入殓师还体贴的给他戴了顶帽子。
但因为夏乐柒这样的动作,那帽子一下就歪了……
残缺的部分一旦露出,夏乐柒就觉得心里一阵犯呕。
她的手触到了父亲冰凉的指尖,那已经不是正常人拥有的体温了,皮下的脂肪已经不再柔软。
事实的残酷就这样鲜活的摆在眼前,她身子忽然一软,双腿就“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工作人员见状忙将那棺材从她跟前拉开,亲戚们也都将她拉住,不让她再阻挠接下来要进行的下一个步骤——火化。
但夏乐柒的表现忽然异常的冷静。
她问:“那衣服会和爸爸一起烧掉吗?”
工作人员答:“会的。让他穿着衣服上路,天寒了就不至于会受凉。”
她又问:“那太好了,那套衣服是爸爸生前最喜欢穿的。那棺材呢?”
工作人员答:“不会。但是你们家人已经给他准备了新房子,等骨灰出来了,你们就到祭祀的地方烧给他吧!”
“会痛吗?爸爸会痛吗?那些火烧在他身上,会不会……”
“不会痛的,你爸爸什么都不知道,他睡着了……”
“睡着了……是吗?”
她就一直跪在那里,直到眼睁睁的看着工作人员将父亲的遗体拉走,有亲戚们随着一起去了,她刚要起身,却被最年长的叔伯按住了肩。
“孩子,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们吧!你状态不是太好,先休息一下。”
叔伯说完就朝她身后看了两眼,像是在和什么人点了点头,随后转身朝前方人走远的方向追了上去。
夏乐柒没注意后面还站着一个人,呆了几秒,突然起身又想往前面走。
但就在这时,她的手被另一只伸来的手给攥住了。
“柒柒,先和我回医院吧!你姐姐她还在等你。”
她木然的回过头,看到的是北司哲汗湿又潮红的脸,他应该很着急吧?他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我想去送送爸爸……我还没有看够……”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些颤抖,但却在极力的控制,不让自己在瞬间大哭出来。
“可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妈妈,柒柒!”
北司哲的手忽然抓在了她的肩膀上,紧紧的,就是不容许她再继续失控下去。
“你听我说,柒柒!你妈妈现在还在医院,她失忆了,她忘了你爸爸已经离开的事实!这表面上看似乎也是一件挺悲哀的事,但你再想想,这对你妈妈而言,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呢?”
“什么?”
她被他牢牢的抓着,他的眼神认真又严肃,她竟一时忘了自己也想要避开他。
他继续道:“你妈妈,忘了你爸爸已经走了,这至少能让她暂时忘掉失去丈夫的痛苦,你明白吗?所以你必须要回去,必须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死的人已经离开了,但活着的人还需要你啊!难道你就不怕连妈妈都一起失去吗?”
北司哲的这番话终于还是点醒了她!
夏乐柒深深的抽吸口气,流着泪,第一次发觉自己真的该学会长大了。
以前都是父母护着孩子,现在,该是她护着父母,不让他们再受到伤害。
对,她还有妈妈,她还有妈妈要保护!
失去父亲,最难过的,应该是认识和陪伴父亲最久,最爱父亲的母亲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