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四九城里的老字号,绝活儿、真手艺自然是各有千秋,可有一样好处却是四九城里每家老字号买卖都有的!
那就是仁义二字!
卖笔墨纸砚的荣宝斋,逢初一十五悄悄在后院门口施舍笔墨纸砚、四书五经,就为了让那些个穷得掉了鞋底子的穷苦人家孩子还能有个接茬读书的念想。
做点心的五芳斋、卖挂炉鸭子的全聚德,晚上打烊了之后都能容收折箩求活的爷们站后厨门旁边,夏天给送一杯绿豆汁,冬天给盛一碗羊骨汤。东西不贵,可这份人心值钱!
也就像是同仁堂这样的老药号,大半夜隔着门板听见火正门里小徒弟哭着喊大夫救命,可又说不清家里人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守在店堂里的小伙计立马就把坐堂看病的先生给叫了起来,背着药箱子、披件大褂就出了门!
也就因为这份积德行善的人心,在同仁堂里坐馆大夫急匆匆赶到了火正门之后,一丸安宫牛黄丸先吊住了洪老爷子一口气,再打发跟着来的小伙计回去抓药熬好了送过来给洪老爷子灌下去,天色放亮的时候,洪老爷子总算是昏沉沉睡了过去,脸色也好了许多。
恭恭敬敬送走了累了一夜的大夫,相有豹和纳九爷这才顶着沤红的一双眼睛坐了下来,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
同样是一夜没睡,纳兰捧着一壶热茶送到了纳九爷与相有豹的身边,这才很有些后怕地朝着纳九爷说道:“可是吓死我了......看着洪老爷子当时那样儿,我真是担心.......这要是出点啥事,可怎么好?”
喝了几口热茶,纳九爷重重地叹了口气:“唉......这事儿闹得......家里头仨儿子不见了俩,剩下那个还是一败家子!眼瞅着家业都叫那败家子给糟蹋光了,祖传的手艺也眼瞅着要断了根儿,搁在谁身上,那也得急出来一场大病啊!”
一口气灌下了一大碗热茶,相有豹也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昨儿晚上洪老爷子弄出来的那一出,那就是人心都伤透了,这才会自己求着去死!听同仁堂的大夫说,洪老爷子这病是急出来的心病,往后不能着急上火,更不能冻着、饿着!师叔,我琢磨着......您看是不是等洪老爷子身子骨好些了,让九猴儿跟在洪老爷子身边......打打下手?”
轻轻白了相有豹一眼,站在一旁的纳兰轻声朝着纳九爷与相有豹哼道:“一老一小,肚子里琢磨的全都是些占便宜的主意!如今洪老爷子也成了火正门里的供奉,再加上个鬼精鬼精的九猴儿天天伺候着洪老爷子,只怕要不了三两年的,火正门里自己也能做出来八音哨儿了吧?!”
很有些被人揭穿了把戏后的尴尬感觉,纳九爷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讪讪地拿着茶碗遮脸:“这不是.......洪老爷子也没地方可去不是?再说了,这做八音哨儿的手艺要是绝了传人,他也实在是可惜了的......”
把茶碗放到了身边的桌子上,相有豹伸手从衣兜里摸出了昨晚上洪老爷子拿出看家本事做出来的八个八音哨儿,一个个地在桌子上摆成了一排:“现在洪老爷子先慢慢养着身子,旁的事情咱先不着急。倒是眼面前的事儿,是怎么让那画眉鸟能学会三十六个叫口?”
只一听这个话茬,纳九爷顿时皱起了眉头:“还真是......今儿可是第二天了。等明天那位少爷上了门,我们可拿什么出去打发他?我说有豹,你不是说你有辙么?”
很有些神秘地朝着纳九爷挤了挤眼睛,相有豹伸手捏起了两个八音哨儿:“左不过就靠着这八音哨儿蒙混过关!只是......师叔,我可是听我师傅说过,四九城里有一种鸟笼子,叫什么......夹板笼?”
眨巴着眼睛,纳九爷莫名其妙地张口应道:“还真有那么个玩意,不过那都是老官园那些玩荤招儿的小掌柜用的,咱们门里可没人有那玩意!你这是打算......干嘛?”
也不回答纳九爷的问话,相有豹却是再次朝着纳九爷笑道:“我还听我师傅说过,当年火正门里有前辈跟人斗画眉,结果一个不留神,让人在鸟笼子上做了手脚。虽说当时那鸟儿挺精神,可不出七天,那鸟儿就发了瘟病?”
一脸紧张神色地点了点头,纳九爷情不自禁地压低了嗓门:“这事儿你师傅也跟你说了?当年就因为这一个不留神,火正门里飞禽半个月里死了个干净,连人都病了好几个!后来一帮子火正门里的前辈细琢磨下来,才明白人家那是拿着瘟鸡的血洒到了蒙鸟笼的黑布上.......”
凑近了纳九爷,相有豹很是认真地朝着纳九爷问道:“就用瘟鸡的血,就能让鸟儿得病?一准能成?”
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纳九爷很有些后怕地应道:“一准没跑!就三天前,听人说定福庄那儿就闹鸡瘟。有舍不得的人家把那瘟鸡给吃了,才大半个时辰,一家人就全都上吐下泻,好悬就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