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建中有点不甘心的看着飞船篮筐中的背影。他的身材健硕,乃是个伟丈夫,虽然并无一丝赘肉,可体重依然超过太多。当初在京城时,种建中因为要保持文官的稳重,眼馋的看着一个个武将跳上飞船,然后升空上天。等他到了延州之后,闲下来第一件事,就立刻乘上飞船上天,饱饱的看了几日延州城的风景。可眼下是战时,一点重量浪费的余地都没有,种建中即使有再多的心思,也只能干瞪眼。
篮筐的正中央安着一个燃油炉子,火也生了起来,给气囊中的空气不断加温。虽然不能直接凭着这具油炉将飞船升起来,但可以将飞船的滞空时间延长一倍。
缆绳渐渐的松了。挂在篮筐外的沙袋,一个接着一个的被解开,每丢下一个沙袋,飞船就向上蹿上一截。就像被放在了台阶前的青蛙,一阶一阶的蹦着。而注视着飞船的人们,也随之一点点的抬起了头。
巨大的气囊就这么拖着篮筐和篮筐里面的宋军斥候,就这么蹦上了天空。自近三十丈的高处,俯视着离之不远的城池和军寨,将城寨中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当兽首飞船在宋军阵列中腾起的时候,罗兀城的城头上很明显的惊起了一阵骚乱。就算党项高层中有那么几人从细作那里,听说过宋人手中有了能飞天的船只,也不可能有机会当面看过实物,更别提下面什么都不知道的士卒。
旧年狄青因为相貌英俊如女子,故而上阵时就在脸上带着一副青铜鬼面,披头散发的冲锋陷阵,让当面的西夏军见之胆寒。当年带着青铜鬼面的猛将如今早已不在人世,但现在飞在天上的恶兽可比当年的狄青更为可怖。
统率城中兵马的嵬名阿埋望着天上张着血盆巨口的怪兽,手脚冰凉。他当初就知道摊到这个职位不会有好结果,几次想调回兴庆府却都被堵了回来。这两年没少烧香,想不到还有“这是什么怪物?”他尖叫着。
“这是飞船。”嵬名阿埋身边的幕僚提醒道。
“这就是飞船?”嵬名阿埋心定了一些,他自从来到罗兀城后,为了自己的小名,着力打听宋人那边的动静,飞船这个名词还是听说过的。
幕僚用力的点头:“蹈于虚空,乘风而行,这肯定就是飞船!”
“传令下去,让士卒不要惊慌,只是宋人造得军器罢了!”嵬名阿埋立刻下着命令。只是他让下面不要惊慌,可他自己的声音都在颤着。宋人都能飞上天了,那城墙还有什么用,转眼就能飞到自己的头顶上,“对了,要射下来,让人快点将那怪……飞船射下来!”
罗兀城城头上的西夏弓手瞄准了天上的飞船,纷纷射了过去。只是这完全是浪费箭矢的无谋之举,没有什么弓弩能射到比十几层的佛塔还要高出许多的飞船。仰着脖子看着都累,箭矢飞到半空就纷纷落了下去。如果硬要说的话,也只有宋军倚仗守城利器的床子弩,才有可能将天上的飞船给射下来。
趁着罗兀城中的混乱,宋军将一架架霹雳砲推上了阵前。六十余架巨型的投石车在城下寨前摆出的浩浩荡荡的阵势,让城头上的守军看寒了胆。种谔的将旗也提了上来,牢牢的***了雪地中。两万宋军将士全都高声欢呼,伴着猝然响起的战鼓,如雷霆、如海啸,引得附近山岭中的积雪崩塌下来。
一个竹筒这时从飞船上丢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地。立刻有人上前去捡了起来,转身送到了种谔的面前。抽出竹筒中的纸条,种谔展开一看,就抬头望着罗兀城中,“城里的西贼居然没有动静。”
“还是不敢出来拼命。嵬名家的人是不是给梁氏兄妹吓破胆了?”种朴。
六十架霹雳砲就停在寨子外,而寨中都没有派人出去守卫,就算明知道会有陷阱,也该出来拼个运气,看看能不能烧掉几架,怎么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们肯定会出来的。”种谔没有再多话,找来亲卫吩咐两句,让他跑去传令,就立于大旗下静静地等待着。
嵬名阿埋是知道霹雳砲威力的,他曾经见识过国中偷学而来的霹雳砲,毁掉了一堵城墙有多么轻松,而宋人的霹雳砲比那些仿制品要高大了一倍有余,威力只会更加恐怖。困守城中只能坐看石弹一点点的将城墙寨墙给拆个干净,绝不会有好结果。如果拼一拼,就能毁去这些霹雳砲,嵬名阿埋肯定会立刻下令去赌一下运气。可是这厚达一尺多的积雪,让他打消了所有出战的念头,在雪地中跑不快的铁鹞子,只会成为神臂弓的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