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声响起,紧闭的宣德门缓缓打开。
叶祖洽精神一震,迫不及待走进了不再属于天子的皇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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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以为今早会有些乱子,没想到就这么风平浪静。”
章惇笑声朗朗,甚至穿透了门墙。
韩冈在院子里就听见了,走进厅中,问道:“在说什么?”
“玉昆来迟了。正在说太常礼院和秘阁的那几个小臣呢。”
章惇与厅内的张璪、曾孝宽一起起身见了礼,待韩冈坐了下来,又道,“昨夜听闻礼院的那位榜眼公今天要撞宣德门,本来还等着看能闹多大,没想到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曾孝宽道:“那边是听说宗室里面就只有两人为出头,都怕了。”
“早点找个名目把这些人调出去吧。”韩冈道,“再这么下去,我等是越来越像杂剧里面陷害忠良的奸臣了。”
章惇冷笑起来,“都这时候,难道玉昆还要在乎什么毁誉?想不明白的就就让他们继续想不明白好了。”
张璪和曾孝宽都点头,处在宰辅的位置上,怎么可能不受人嫉妒。那等眼高手低的小人,总觉得怀才不遇,总认为宰辅们抢了他们的位置,一个个牢骚满腹,理会他们做什么?
韩冈却道:“当然要在乎。可以不用弄脏自己的手,那就不要去弄脏。弄脏了手,肯定要及时洗干净。”
名声之有无,所受到的待遇自有天壤之别,名声之好坏,也同样有天壤之别。
脏事本就不是不能做,重要的是事后要及时洗干净。能走上宰辅之位,哪个人的双手都不会干净,但要是觉得可以不惜声名,不计毁誉,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就像王安石,把三十年积攒下来的名声帮赵顼富国强兵,等即将功成的时候,就被皇帝当做烂泥给甩掉了。之所以能甩得那么顺利,便是因为王安石的名声已经消耗一空。
尽管王安石并不是很在乎,但韩冈可是在乎的很。名重天下,不仅意味着权力,也意味着安全。
“这话说得好。”章惇抚掌大笑,“还以为玉昆你记不得前两天说的话了。”
“当然记得。”
前两天,政事堂就从不同途径得到了密报,说是有一群小臣准备闹事。
今天凌晨更是收到急报,说其中一人要在宣德门外当众宣读奏章,甚至放言要玉碎门下,以此来警醒世人。
三更的时候,所有的议政重臣,还有镇守宣德门的神机营都通知到了。
叶祖洽作为上官,打算尽一尽人事。但还有一队士兵守在门洞耳室中,等着此人在宣德门闹事时,将之登时收捕。
收捕士大夫与收捕宗室截然不同,但议政们没有丝毫犹豫,
因为早在前两天,章惇就征求过韩冈的意见,‘要当真有人跳出来,玉昆你说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韩冈当时很干脆的说道,‘逆贼党羽,一并抓了就是。’
济阴郡王干脆利落的被捕,正是因为有了韩冈的意见。而决定收捕任何一位打算站在天子一方的朝臣,也都是因为得到了韩冈的肯。
推行新政,要在于分敌我,分清了谁是敌人,谁是盟友,剩下的就是对敌人的无情打击。
真有必要动手,韩冈绝不会犹豫半点。
“不过玉昆说得也不错。”章惇道,“这些人的确不该再留于京师。不过陈瓘必须留下来。”
韩冈想了想,点头道,“子厚兄的想法更妥当一点。”
“邃明、令绰你们怎么看?”章惇又问。
张璪立刻表示赞同,“陈瓘的确不便遽动,留他一阵也好。至于其他人,早打出去也能让京师安静点。”
曾孝宽同样点头,“的确如此。”
眼下制度初行,人心未稳,若无必要,韩冈和章惇都不打算随意罗织人罪。看不顺眼的,远远的打出京好了。以大宋之大,让其就此寂寂无声,并非难事。
但陈瓘看起来也算是死硬派,在城门前一番做作,也被许多朝臣注意到了。政事堂若贸然下调令,他若拒绝怎么办?
大宋的朝臣,可是有名的挑三拣四,朝廷也不能以此来问罪。若是给了陈瓘三番两次公然拒绝政事堂任命的机会,反倒成就了他的名声。
还不如就放在京师看着,有什么不对,就立刻抓捕。而陈瓘的同伴,不过是些怯懦之辈,又不为人所注意,悄悄地打出去也省事。
几句话将此事议定,又一起讨论了其他政事,张璪、曾孝宽先行告辞。章惇和韩冈没动,待厅内厅外人声稍静,章惇方才正容问道,“燕达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