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慢。”章惇抱怨着说。
“已经不慢了。”
“打完辽国能弄出来吗?”
“如果多留辽国几年倒是可以。”
韩冈说着,与章惇一起往回走。司农寺的官员和基地的官员一串跟在后面,只是不敢打扰两位宰相,都是远远的跟随。
田垄上,两位宰相缓缓走着。章惇问着韩冈,“国子监的情况怎么样?”
“都是些年轻人,一腔热血不知道往哪里去,只要给他们指出一条路,当然就不会有什么怨言。”
韩冈去国子监,听了课,听了演讲,同时还发表了一次讲话。
国子监此前闹出了一场乱子,监中如今正惶惶不安,现在宰相亲至,安抚人心,也是不得不为。
章惇踱着步,望着快要进到田地另一头的耕犁,“怎么说的?”
“不过是把辽国的事说一说,把都堂的想法说一说,开诚布公嘛,学生们还是很好说话的。”
“也就是玉昆你。”章惇不觉得除了韩冈之外,其他宰辅能够压得下那些张狂的学生。
“倒不是。”韩冈道,“本来也没什么大矛盾。”
不过是学制、课程内容有些变化,正好有了一场败仗,被人趁机作祟罢了。
其中作祟最大就在这条田垄上,只要自己和章惇都不再继续动作,学生们当然不会有更多的意见。
矛盾还没有到无法缓解的时候,外部的挑衅和煽动也全数在章惇和韩冈的控制下,甚至就是他们的指使、纵容。当韩冈和章惇决定收手,自然就会风收浪止。
“现在没有,迟早会有。”
章惇说着,和韩冈走过田垄,远远望着晒谷场上堆积如山的金黄色稻粒。
“到时候,玉昆你且会如此心慈手软否?”转过头,章惇冲着韩冈笑了笑。
“那就到时候再说。”韩冈笑道。他早有所备,也有所应对。
章惇也知道韩冈的计划和想法,“那就看看灭辽后情况会不会好一diǎn。”
韩冈diǎn了diǎn头,他想要做的事,必然会在国中引发巨大的动荡。眼下吕嘉问在京师中的搜捕,只是为了削减一diǎn会趁机兴风作浪的人群当新体制确立的时候,旧有势力的反扑无可避免。
章惇之前打算引蛇出洞,韩冈会同意也是因为想要尽量降低这些反扑。但压力始终在不断增加,必须通过扩张来释放压力。
小池塘中掀起三尺水波已是巨浪,放在大海之中,不过是稍有起伏。中国持续三千年的封建时代,每一次都是用战乱削减大量人口来减轻人口压力。
只要能够保持扩张的速度不降低,国中的压力就不会增加到要爆炸的地步。
交州和南洋的种植园一日,虽然下南洋的汉人死亡率远比国中要高,是不争的事实,但下南洋的福建人却依然络绎不绝。比起山多田少的家乡,南洋虽然瘴疠、疾病众多,气候也让人难以适应,但广阔的土地实在是充满了诱惑力。
南洋的粮食产量眼下看来过于庞大,但再过二十年,中国的人口至少要翻一番。
为什么以福建商会为核心的南洋殖民者能够一直忍受国中低廉的粮价,并不只是章惇的约束,他们对人口增长的趋势也看得很清楚,不要二十年,只要十年,甚至七八年,人口数量就又会有一个巨大的抬升。
他们是有计划在七八年间,利用手里堪称巨量的粮食,将整个中国的粮食市场彻底控制。与其说是远见,还不如说是商人对巨额利润天生的敏锐。
在这方面,以西北地域为核心的雍秦商会,主要在北方开拓棉田,在粮食生产上,就远远不如了。但雍秦商会有雍秦商会的优势。
选育良种,改进培养技术,推广新式农具。虽然工业化的进度还没到造出化肥农药的地步,但是对有机肥料——也就是粪尿——进行再加工的技术,经过多年的研究实验,总算是有了些突破。
在后世只能归类为土化肥土农药,现在对粮食的增产还是很明显。
还有大规模耕作的机械,不断开发出来。几家大型的实验室在大部分人都还在是单打独斗的手,就在韩冈的指示下成立了,一开始当然并不成功,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却绽放出让人惊讶的光彩。
自然学会的成员有很大一部分属于地主和小地主阶层,他们对粮食增产或经济作物的兴趣远比,铁路修造没他们的份,他们也做不来,一般家中有个几十上百亩地,县城中有一两个铺面。不过农业技术的开发和推动,却是他们所关心和在意的。
只要有这些人在,韩冈的基本盘只会越来越大,所谓的压力,其实却是在那些因循守旧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