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慕的目光,祝福的眼光,恭贺道喜的声音,浪潮般朝着宋初玉涌来。
然她不悲不喜,神色恬淡,忽而,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对着诸葛弘再度拜道:“玉儿承蒙皇上厚爱,但古今获封郡主者,若非为亲王之女,便是对国家做出过杰出贡献的女子,玉儿不过斗胆提议,全仰仗皇上圣明,实不敢有辱皇上公允之威名!”
一字一句,条理清晰,立场鲜明。
见宋初玉拒绝,底下抽气声一片,然而那些顽固派老大臣,却是微微松气,先时皇上册封一异姓女子为郡主,他们也觉得欠妥当,却又不好当场拂了诸葛允的面子,眼下,宋初玉主动提出,他们倒不由心下大赞其深明大义!
诸葛允听闻婉拒,表情也是明显一怔,但随即,他掩了眸中情绪,大笑道:“好啊,不愧是南安公主的后人,确有其母磊落高洁之风范,倒是朕思虑不周,既如此,那便赏黄金百两以作嘉赏!”
“臣女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谢过诸葛弘,宋初玉缓缓退下,再度归位。
随着比拼结束,诸葛弘觉得众人也是难得来宫中相聚,清冷的皇宫,尤其在那群孩子表演后,才发觉也的确欠缺点活力,故而,留下众人今日在此开怀畅饮。
宴席开始,宋初玉方落座,周围便有贵女,开始同她攀交情,不论是未来宋初玉荣王世子妃的身份,抑或今日表演后得到皇上的赞赏,或者她一瞬拔高的形象,都让那些贵女觉得,跟她相交,必然也会拉高自己的格调和品位,似乎早就忘了,先前将人当脚底烂泥鄙视的龌龊心理。
“宋小姐的表演可真是精彩,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有趣的表演!”一绿衫清秀女子,毫不吝啬赞美之情,面上堆满虚伪的笑容。
宋初玉听着这般赞许,依旧淡淡笑着,不咸不淡开口,“林小姐过赞,人的一辈子很长,岂可妄下定论。”
这便是说她拍马屁拍的没有艺术,果然,那林小姐一听这话,整张脸马上冷了下来,轻哼一声,识趣的离开。
宋初玉似不在意,依旧好心情的轻晃着杯中的琼浆玉露。
于是,继林小姐之后,又来了位黄衫的邹小姐,她倒没直接夸赞,反而替她可惜,“郡主之位,多少女子梦寐以求,不想宋小姐心性淡泊,不为浮华遮妄眼。”
那语调中难掩的嫉妒,依旧淡淡的嘲弄,大抵在说她蠢笨,竟放弃了这般难得的机会。
“众人所追求的,未必是好的,有得必有失,玉儿不过忠于本心!”
诸葛允赐封郡主,绝非心血来潮,今日不过小小演出,刚巧顺了诸葛允的意,她可不认为她当真有价值,让诸葛允这般抬举,尤其先前,他还对宋初玉与公仪鹤的婚事表现出抗拒,若她再封郡主,岂不是再度拔高荣王府,诸葛允有此胸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天上不会平白掉馅饼,既然不能确定那馅饼中掩藏的心机,她便索性不要!
再度讨了无趣的邹小姐,也尴尬笑笑,讪讪离去。
自邹小姐走后,也许大家都觉得宋初玉这个人不太好相与,三言两语就将人打回原位,故而也无人再来搭讪攀交情。
倒是注意到不远处,凤无忧苍蝇般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此刻,凤无忧状似饮酒般,托着酒盏,然目光却一直定格在宋初玉清雅秀美的容颜上,怎么早没发现,这女人竟也有这般夺人心魄的时候,也许他娘说的对,开始就是他错了,以主观感受判断喜恶,眼下,真是悔不当初,同时,越发觉得那女人举手投足间的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极致诱人的魅力,这样痴痴的看着,就连凤无忧也没意识到,逐渐倾斜的酒杯,以及洒在衣衫上的酒液。
公仪鹤淡淡看着凤无忧的失礼,一双魅眸,满含嘲弄,错把珍珠当鱼目,悔不当初又有何用,人有时当真自大的愚蠢!
宋初玉只当凤无忧的眼神是空气,全然不受影响,抬头间,便见公仪鹤勾着唇角,笑意风流,隐隐含着得意,颇为得瑟。
这厮今日抽风了吧!宋初玉又怎么知道,公仪鹤见到凤无忧表情后,内心的小插曲,那是感慨和庆幸,幸而他能在他人发现前,早就捕捉到她的美好。
眉目传情,看在他人眼中,该是极为和谐美好的一幕,恰在此时,宋玉瑶不知为什么,端着杯酒,走到了宋初玉面前。
看着无事献殷勤的宋玉瑶,脚趾头想就没有好事,遂不打算理会。
但有些人并不是你无视就会隐形,尤其是,她故意想引起你的注视。
于是,宋玉瑶用几乎全场能够听到的声调,对着宋初玉道:“妹妹,姐姐恭喜你!还望你不计前嫌,原谅姐姐先前做的那些事情!”
见众人目光都投向这边,宋玉瑶又十足真诚,嘴角含笑对着宋初玉举杯,她若再拒绝,只怕她就成了肚量狭窄的恶人。
不愧是苏氏的女儿,一样的招人烦!
慢悠悠起身,宋初玉亦端起桌上的酒杯,淡淡吐出两个字:“多谢!”
不言原谅,却也就像是原谅,至少,她接受了宋玉瑶的祝福,那就间接,化解了两人之间的矛盾,但这终究只是旁观者的感受,作为事件中心的主角,宋初玉可不觉得宋玉瑶有那么好心。
她毁了她一个又一个计划,宋玉瑶不气得想将她抽筋剥骨才怪。
宋玉瑶倒像没有多想,依旧笑容不变,将自己的酒杯,碰上宋初玉手中的酒杯。
酒杯边缘洒落的细小颗粒,也许周围人看不见,可目力极佳的宋初玉,却是一眼看见,心底冷笑一声,当即装作什么都不知般,学着宋玉瑶,仰头将酒饮入,随即对着她晃了晃空酒杯。
见宋初玉喝下那杯酒,宋玉瑶压制住眼底迸发的狂喜,镇静的对着宋初玉一笑,“既然妹妹肯原谅,姐姐也就宽心,那就不再打扰妹妹了。”
宋玉瑶走后,去不远处安置猫儿刚回来的浓儿,见她那副阴险的表情,连忙紧张的走到宋初玉面前,“小姐,这大小姐定是不安好心,你怎么不拒绝她。”
宋初玉笑了笑,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她要玩,我就陪她玩,况且,我忍她好久了,害人终害己,她娘没教好,今日我就代她娘教她这个道理!”
望着宋初玉狡黠的目光,浓儿恍然大悟,原来她家小姐才是那运筹帷幄的人,大小姐所有的表演全部被她看在眼里,大小姐还像个小丑般,犹自不知的卖力表演。
宋玉瑶先前杯沿洒下的粉末,随着老和尚习毒多年,她怎么会不知道,那是顶级合欢散,价格奇高,普通药铺也是轻易不售卖,看来为了整她,宋玉瑶她们,还真是下了血本。
要玩是吗?好,那就看到头来,究竟是谁玩谁!
随着凤无忧酒力不支,恭王妃吩咐身边的太监侍婢,扶他下去醒醒酒,为防这重大场合,闹出什么大笑话。
随着凤无忧离席,宋玉瑶与展清羽相识一笑,估摸着再过一会,宋初玉的药力也要发作了。
自始至终冷眼将这两女人阴险表情,收入眼底的公仪鹤,眸中的杀气越来越浓,但接触到宋初玉的眼神后,他又飞快换上漫不经心的慵魅笑容,既然玉儿早就洞悉,他便让她自己解决,若到时真出了什么事,她解决不了,他再出手!
于是,过了大概半刻钟,宋初玉也渐渐有些头晕,眼见浓儿扶着宋初玉离席,宋玉瑶与展清羽也慌忙起身,尾随而去。
倒是东陵胥与沐云琛,眼见宋初玉面色泛红的离席,尤其那面上的色泽不正常,疑惑的同时,不免染上担忧。
再说扶着宋初玉离开的浓儿,刚行至半道,就碰到了猫儿,猫儿一个劲活蹦乱跳,将一片碎衣料给她,看了看这衣料,宋初玉当即断定,这是凤无忧的。
也是一瞬,飞快断定了那两个女人的目地,呵呵,让她与凤无忧发生关系,俱时再说她对凤无忧旧情难忘,毁了她与公仪鹤的婚约不说,还能让她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真是好狠的女人!
眼见身后越来越近的两女人,宋初玉一瞬清明的眸,将猫儿赶到暗处,再度迷蒙,脸颊更是酡红如醉,整个人歪倒在浓儿身上,使了个眼神,浓儿立即大声道:“小姐,你慢点,奴婢要扶不住了——”
这话一出,本还隐藏身形的两女人,瞬间,及时雨般,奔到宋初玉面前,一左一右搀住她。
“大小姐,表小姐,你们怎么在这里?”浓儿状似惊讶的开口。
展清羽眸光霎时一闪,笑道:“还不是大小姐见二小姐醉酒,关心,所以立马赶了过来。”
“是啊,玉儿妹妹这是喝了多少酒呢!”说罢,宋玉瑶颇为体贴的拿出随身手帕,细细擦着宋初玉额角的汗水。
闻着鼻端香味甚浓的手帕香,宋初玉心中再度冷笑,这是怕处纰漏,连手帕中也再度抹上合欢散,若她真的中招,只怕不被天下人骂死,估计也会因药力,经脉暴体而亡。
“浓儿,这儿有我们就行了,你就下去吧。”展清羽挥苍蝇般对着浓儿挥挥手。
浓儿皱着眉头,似乎颇为为难。
“怎么,你怕我们对玉儿妹妹不利?”宋玉瑶登时柳眉倒竖,对着浓儿不悦道。
“大小姐,浓儿不是这个意思!”浓儿闻言,诚惶诚恐跪地,低着头,甚是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