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河渡,听名字好像只是一个渡口。
当年匈奴过河的时候,临河是一处桥头堡。后来匈奴在河南地站稳脚跟以后,临河又作为勾连河南河北两地的枢纽,位置非常的重要。这里是呼衍部落在河南地的牧区,有近十万人居住于此。就整个河南地而言,临河渡口不算是做大的营地,但也能算得上是中等偏上。
呼衍提风尘仆仆的从河北赶回临河的时候,已经是朐衍失守的第三天。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河北地处理迁徙的事情。匈奴如果失败,所要面临的不仅仅是老秦人的攻击,同样还要面对着月氏和东胡两方的侵袭。所以,呼衍提必须要打点好一切事务,包括和月氏媾合。为此,冒顿提出了西连月氏,东靠东胡的方阵。总体而言,就是要左右逢源,在夹缝中求得生存。同时要准备向北方拓展,以期吞并匈奴北方的弱小游牧民族。
为了联合月氏,冒顿命令呼衍提将去年月氏送给匈奴的两千里土地和数万头牛羊交还给月氏。
呼衍提这段时间在河北,就是在忙于这方面的事情。
“朐衍失守了?朐衍怎么会失守了?”
当呼衍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脸色大变,“那珠儿呢?珠儿有没有逃出朐衍呢?”
冒顿看上去瘦削,也很憔悴。
他半闭着眼睛,许久之后轻叹了一口气,“朐衍全军覆没,苏勒当场战死。据逃出来的人说,秦蛮子攻占朐衍的时候,珠儿还在我的穹庐中。还有万余名女人和孩子,都落在了秦蛮子的手里。”
呼衍提脑门青筋毕露,双手握成了拳头。
“那……”
没等呼衍提说完,冒顿苦笑着说:“现在不仅仅是朐衍出了问题,据斥候得来的消息,在三日之前,头曼兵败横山昭王城……二十余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右贤王和左右大将,当场战死。”
“啊!”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呼衍提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依旧是呆愣住了,久久说不出话。
头曼败了……
好半天,呼衍提总算是反应过来,“大单于,那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刻出兵,夺回朐衍呢?”
呼衍提口中的大单于,不是头曼,而是指冒顿。当他决定和冒顿乘一条船的那一刻起,头曼在呼衍提的眼中,已经不再是匈奴单于。他急切的询问道:“可知道是那一支秦军偷袭朐衍?”
“富平老罴。”
呼衍提的面颊,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之后,强压着心中的震惊,“那老罴居然没有死?还跑到朐衍偷袭……大单于,既然如此,我相信那老罴手下的兵马一定不会太多。在富平,他已经是元气大伤,了不起还剩个两千人而已,我们可趁他立足未稳,一举夺回朐衍。”
哪知道,头曼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
“夺取朐衍之后,我们该怎么做?迎接头曼,继续让他做大单于,眼睁睁的看着匈奴在他手中消亡?”
“这个……”
冒顿站起来,走到大帐门口,背对着呼衍提说:“我昨日听闻消息的时候,也准备立刻出兵救援。可是,斥候发现在大河畔发现了大队秦军活动的迹象。据斥候说,北地的秦军,很可能已经越过了魏长城,抵达磴口地区。距离我们这临河渡口,也不过只剩下三四天的路程。”
说到这里,冒顿转身看着呼衍提。
“左谷蠡王,还请你能原谅我没有出兵夺取朐衍,因为时间,已经不容我们再夺回朐衍了。”
呼衍提低下了头,许久之后长出了一口气。
“中原蛮子果然是厉害,一环套着一环……如果我们救援朐衍,往返需要两天的时间。就算我们可以在一天的时间里夺回朐衍,也势必要面临后路被断绝的可能……秦蛮子,好毒辣。
可是,珠儿怎么办?”
冒顿的脸上,浮起了一抹阴霾之色。
“临河渡口如今还有五万多名女人和孩子,当务之急是要保住她们的性命。左谷蠡王,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应该以匈奴的未来为主……如果珠儿在天有灵,我相信她一定能理解我。
另外,我得到青格尔的消息,他麾下尚有七千骑军,押运着大批的粮草辎重赶回。
我已派人通知他,让他改道从库布齐渡河,绕乌梁素自阳山穿行,而后再设法和我们汇合。
据说,蒙恬追的很紧。
肯定是要和老罴在朐衍汇合,将我们一网打尽。所以,这个时候,我们绝不可以轻举妄动。
左谷蠡王,我已派人往东胡求援,就说阿利鞮死在秦蛮子的手里,请东胡王出兵报仇。如果顺利的话,从现在开始计算,东胡会在十天之内出兵攻打云中。只要我们渡过大河,死守河北,十天之后,秦蛮子将不得不停止对进军河北。于我们而言,也就是休养生息的好机会。
所以,我恳请您,千万不要义气用事。”
冒顿努力的平稳语气,以求让呼衍提能感受到他话语中的真诚。
果然,呼衍提坐在榻上,面孔扭曲着,身子轻轻的颤抖。狠狠的一拳擂在了长案上,他抬起头,看着冒顿说:“大单于说的不错,此时此刻,我们当以大局为重,老臣愿听从大单于调遣。”
冒顿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要说起来,冒顿对呼衍珠也是爱到了骨子里。但于冒顿而言,匈奴的未来和大业,才是他生命中的第一位。目前的情况,也的确是不适宜发兵攻打朐衍,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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