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景川“嗯”了一声,“我觉得很可以。你父亲去世,是因为他早有心脏病,他母亲去世,是因为她因对你父亲的感情太过偏执生出了恨。若非要论恩怨,也是他们长辈之间没有处理好而累积下来的恩怨,你跟庭深,顶多都算是受害者。”
薄景川的话让叶清秋愣了愣,随后冷笑出声,“薄总可真会找理由推卸责任。”
“你不承认,但的确是事实。每件事都存在多面性,哪个理由能让自己更快乐,哪个理由就是最正确的,明明可以有更好更豁达的选择,偏偏要选择那个最错误的,把自己的一生都围困住,这是愚蠢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叶清秋静静盯着他,脸上泛起的那一丝冷笑,也渐渐褪去。
“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他的母亲,我爸不爱她,所谓的恩怨,只是她单方面的挑衅……”
薄景川眉眼未动,“嗯,的确。就像你当年自请下狱是一个性质,你可以用感情,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报复庭深,就不要怪其他人也会因为感情做出其他丧失理智的事情来。你也可以和他继续僵持下去,也许几年后,让你们的儿子也尝试尝试什么叫什么长辈之间的恩怨。”
叶清秋的眸子狠狠颤了颤。
殷睿爵在旁边,心里一直“卧槽卧槽”个不停。
在场的人谁还不知道,不对别人的事情评头论足的道理,带引导节奏性的话更不会轻易说。
毕竟,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嘛。
厉庭深虽然过的挺糟糕,但是叶清秋经历的也的确挺艰难。
就算叶清秋这辈子真不跟厉庭深有来往,那也是……说得过去的。
可薄哥一番话,说的好像……
嗯?
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儿。
不愧是他薄哥。
叶清秋看着她,脑海里找不到可以反驳薄景川的话。
“……如果你是他,沈繁星是我呢?你还会觉得这些话是对的吗?”
“围追堵截,偷抢拐骗,任何招数都可以,只要她是我的,如我所愿待在我的身边。
什么是对的?得到我想要的就是对的。像他如今这样成全你放过你折磨自己?他什么时候开始想要当个伟人了?天安门前的人像也不能换成他的。”
“噗……”
殷睿爵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薄哥是不是哄老婆哄出一套油嘴滑舌的套路来?
这么严肃的气氛,居然还能把他逗笑也是绝了呀。
薄景川掀眸淡淡扫了他一眼。
云淡风轻的一眼,生生将殷睿爵的笑全都憋了回去。
叶清秋震惊他的这一番言论,继而将视线缓缓转移到了一旁的沈繁星身上。
沈繁星迎上她的视线,勾唇,轻声道:
“我们不是你们,我既然知道他爱我,就不会让事情走到你们今天的地步。”
“更何况,我也不会把他让给任何女人,我爱的,我喜欢的,还是待在我身边最好,我想这个世界上,没人比我对他的爱更纯粹,更希望他好。这份信任,我只给我自己。”
坐在沈繁星旁边的薄景川勾起了唇,伸手抓住她的手,包在了他宽厚的掌心。
“好巧,我也是。”
沈繁星笑了笑,看着叶清秋,“你当初,是怎么铁了心选择他的呢?当初你决定坐牢,除了笃定他爱你,还有没有想其他想法,比如,你很确定,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你更爱他的人?”
叶清秋的眸子不受控制地眨了眨。
半晌,她才冷笑一声,站起身。
“一个薄大执行长,一个沈总,强强联合,黑的也会被你们说成白的,我说不过你们。”
她说着,人已经转身,抬脚上了楼。
*
站在卧室门口,叶清秋望着眼前的门,久久没有上前一步。
一个两个,居然可以把话说的那么简单漂亮。
把自己关在卧室一个多月,真厉害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跟上来偷瞄的殷睿爵简直被她急死,大步走过去,抬手就重重敲了几下门。
然后马上一溜烟儿跑了。
叶清秋:“……”
殷睿爵几声敲门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房门后仍然死寂一片。
卧室内,床边是摆放整齐的葡萄糖瓶子,还有浓度很高的烈酒。
厉庭深靠床坐在地上,单腿微曲,手臂搭在膝盖上,头埋在臂弯,一动不动。
就算是殷睿爵那两声突如其来的急促又极重的敲门声,都没能让他动弹分毫。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没有呼吸的雕塑,毫无生机地坐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声音很小,轻柔而有节奏。
厉庭深仍旧没有动作。
又过了两分钟,一道平淡如水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门略带沉闷地穿进了屋里。
“厉庭深。”
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随意搭垂着的手突然颤了颤。
缓缓抬起头,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漆黑的眸子有些许停滞。
又是错觉?
她怎么可能……
“厉庭深,你开门。”
思绪突然被打断,厉庭深转头,看向门口,眼白的部分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他顿了一下,像是终于有了意识,连忙撑着床站了起来。
坐的太久,也许还因为喝了很多酒,以至于他站起身,一阵眩晕感让他身体微微晃了晃。
事不过三,叶清秋开口第二遍没有得到回应,耐心已经被挑起没剩多少,看了看眼前的门,她皱着眉头,抬脚就踢了上去。
可是门突然被打开,她踢了空,人直接朝前栽了过去。
情急之下她伸手扶住了门框,头还是抵在了男人的胸口。
纤细的腰肢已经被男人的大掌紧紧扣住。
叶清秋回神,直起身子,仰头看着俊容倦怠颓靡的男人,正紧紧看着她,长眸浮着一层惊讶,眉宇间的沁着未消散的紧张和无措。
叶清秋顿了顿,看着他身上已然褶皱的黑色衬衫,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却仍旧不失那股风雅清贵的气质。
黛眉微拢,声音冷漠。
“所有人都以为你死在了里面。”
一直躲在楼梯口的殷睿爵咬了咬牙,低声道:
“别人快要把门敲烂了都不为所动,叶清秋那两声猫叫倒显得他耳朵没聋还灵的很。”
沈繁星往前探了探身子,看到叶清秋半截身子栽进了房间。
“走吧。”
腰上一紧,薄景川的话音落,身子已经被带着朝楼下走去。
“他们……”
薄景川停下脚步,垂眸锁着沈繁星的星眸,“我们已经管了太多闲事了,薄太太。”
这沈繁星倒是没办法否认的,不过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她有私心,比如偏向叶清秋才插手。
虽然是事实。
“那是你兄弟!现在明明是他的情况看起来比较糟糕。”
薄景川收回视线,揽着她继续往下走,“不管我们的事。”
沈繁星抿了抿唇,薄景川走到沙发旁拿了丝巾系在沈繁星脖子上。
“我们一百个人在也比不上叶清秋一个人,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沈繁星觉得很有道理、
眸子转了转,然后转头看向还在楼梯拐角“偷窥”的殷睿爵。
“那他在这里是不是很碍事?”
薄景川转头看了过去。
殷睿爵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
“没有。”
面对叶清秋听起来有些刺耳的话,厉庭深开口回答,嗓音沙哑的厉害,视线紧紧锁着面前女人姣好的面容。
叶清秋看了他一会儿,眉心又蹙起几分,收回视线,声音冷淡。
“放开我。”
放在她腰上的大掌在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地收紧了些。
叶清秋抬手撑着他的胸膛用力推了他一下,本来就耗了七八天的身子又因为不设防,整个人朝后踉跄了几步。
他眸子晃了晃,视线紧紧追着女人,却见她神色淡淡地抬脚走了进来。
窗户开着,但是空气中还是弥漫着浓烈的酒味,她眸色冷了冷,视线在房间里轻轻扫过,最后落到床边地上排着的几瓶烈酒上,停顿一秒,又缓缓抬起眸子,看着又要靠近她的男人。
“离我远一点。”
叶清秋冷冷道,厉庭深果然停在原地,茫然又无助地看着她。
几秒后,解读到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嫌恶后,他退了两步。
“抱歉,我去洗澡。”
叶清秋没说话,缓缓走到了卧室的窗前。
厉庭深站在她身后,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道:“我……很快就出来。”
叶清秋背对着他,眼睑微垂,淡粉色的唇微微扯了扯,睫毛轻颤了几下,还是没有说话。
厉庭深又在原地不安地看了她一会儿,最后才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转身快步走进了浴室。
等到浴室传来水声,叶清秋的身形才动了动,抱胸的手轻轻搭在的窗台上,窗台很高很宽,上面摆着一些东西,只不过如今都被一个个小小的黑色布袋罩着。
她缓缓抬手,扯掉一个黑色的布袋,一束向日葵的摆件,有两只蜜蜂围在上面。
眸子微微颤了颤。
当初因为卧室采光很好,她买了好多太阳能摆件,眼前这个如果蓄满了能量,那两只小蜜蜂会沿着轨迹围着太阳花转动。
旁边几个黑色的布袋,应该都是她当年买的。
窗台一尘不染,连她三年前摆放在这里的摆件,都如同新的一样。
如果不是那层黑色布袋,三年,大概早就被晒朽了。
将那一束向日葵花从中间挑开些许,里面还有一朵小的,而在那上面,还停留着两只蜜蜂,很小很小……
她闭了闭眼睛,将心头涌上来的酸涩压了下去。
当年那个骄矜又天真的叶清秋,满脑子就只有爱着一个人,处处都是憧憬,处处都是因为爱他的小心思。
曾经为了这么一个小东西,她当初是有多开心来着?
*
厉庭深从浴室出来,头发没有吹,已经换了干净的家居服。
比起刚刚的颓靡,现在无疑变得清爽了很多。
一直紧绷的眸子在触及到叶清秋站在窗口的身影时,渐渐松懈了下来。
“你……怎么会来?”
叶清秋转身,微仰着头看着他。
视线像是很挑剔地打量了他一番,厉庭深身形有些紧绷,在看到她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才缓缓靠近她几步。
他的接近让叶清秋的眸子微微闪了闪,侧转过身,背对他,抬手将黑布袋重新罩在了那个向日葵摆件上。
她能感觉到身后带着湿意的身体渐渐靠近她,最后在她身后站定。
“你的好助理,好兄弟,怕你死在屋子里,求我过来看看你。”
她收回手,一道结实宽厚的胸膛就贴上了她的后背,她整个人被牢牢锁困在他的怀里。
耳畔是他带着湿气的低哑声,“他们求你,你就来了,所以……你很担心我对不对?”
叶清秋敛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是。”
厉庭深抱的她更紧。
“你放开我。”
厉庭深将脸埋进了她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体香。
“那你过来做什么?”
他微凉得唇落在她的肌肤上,每说一个字,都碰触一下,像是缠绵的吻。
叶清秋身体紧绷,他的问题让她心头莫名有些冒火。
“我饿了,回家吃午餐,结果被你助理半路带到了这里。”
这个理由,算是半真半假。
一直紧紧抱着她的男人却突然松开了她。
“你还没吃午餐?你等等,我去给你做。”
叶清秋的牙齿咬着口腔的内壁。
“我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吃东西。”
厉庭深顿了顿,黑眸又紧紧盯着她。
“我陪你一起吃……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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