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雪花簌簌地往下落。
陆廷轩的视野,被红色束缚。
这份束缚,压抑着他的喉咙,窒息到他一度濒临死亡。
四名恶徒,潜入陆宅,将陆家值钱的东西,掠夺洗清。
陆廷轩的父亲和母亲,就那样躺在血泊里。
他们的死不瞑目,像是这世上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事。
十岁的陆廷轩,只能捂着嘴,躲在衣柜,流着无声的泪水。
这是陆廷轩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日后自己若再做错事情,也没有父亲苛责,母亲谩骂了。
唐琉酒与警方第一时间赶到陆宅。
却还是迟了一步。
“唐总。”钱警官没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根据案发现场推断,陆总当时应在宅中,举办家宴。”
钱警官从橱柜上方取出相框,“桌上的蛋糕还有未切去的‘寿’字,恰好说明聚会的主角是相片中的陆老太太。”
接着他拿起餐桌上的牛奶,白色的手套尚有余温,“据我所知,这种进口牛奶,适合十二周岁以下的儿童饮用。”
“除去死者,歹徒应该还绑架了陆老太太和小少爷。”
“钱sir。”一名勘察员,附耳嘀咕几句。
不多会儿,唐琉酒看到一名警官从柜子里,抱出一个男孩。
他认得,那是老友的独子,陆廷轩。
“小少爷。”钱警官问道,“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残忍。”
“但你是这起灭门惨案的唯一目击证人。”
“若是你肯告诉警察叔叔案发全部过程,警方也好尽早缉拿歹徒归案,以此告慰陆总和太太的在天之灵。”
“血......”
陆廷轩双手蒙着眼,“母亲身体里破了窟窿……有鲜红的血流淌出来......”
“哗啦啦的——止也止不住......”
“......父亲说他会想办法筹款,去救奶奶的......”
“可是那些男人不听,他们轮流——骑——在——母亲身上......”
“父亲冲过去......倒在了地上......”
陆廷轩双手抱着耳朵,“......啊啊啊啊啊啊......”
“……我什么也不知道……”
在他快要撑不住的瞬间,唐琉酒及时接住了陆廷轩。
“钱警官,我看询问就到此为止吧。”
唐琉酒推断:“陆老太太如今还在绑匪手中,他们的目标是整个陆家。”
钱警官点点头,他同情地望着唐琉酒怀中的陆廷轩。
一个十岁大的孩子,亲眼见证了父母在自己面前死亡,心里的创伤,怕是余生都难以铭记。
“那陆家的小少爷——”钱警官犹豫道。
“今后由我来抚养吧。”
“陆总与唐总是至交,如此也好。”钱警官吩咐手底下的几名干练的警员,把尸体抬走,“有件事还要麻烦唐总。”
“但说无妨。”
“这起案件看着是一起普通寻常抢劫,可陆老太太被绑,至今下落不明。我怀疑是——”
“陆家出了内鬼?”
唐琉酒将怀里的男孩换了个姿势。
“唐总,这也只是我的进一步猜测。”钱警官看着证物袋,“陆总尸体上虽然刀伤很多,却不至致命。”
“若想深入检查,必须让法医对尸体进行解剖。”
钱警官的话说到这里,唐琉酒倒是明白了,“您担心陆家的内鬼,会从中阻拦,拒绝尸检?”
“所以,届时要劳烦唐总。”
......
流光打着哈欠,向壁炉里添些炭火。
唐清婉听到门外汽车熄火的声音,兴高采烈地跳起来,“是爸爸回来了。”
“小姐,您慢些。”
唐清婉跑到玄关,她踮起脚尖,拉开房门。
“阿婉。”唐琉酒朝着靠拢的双手缝隙间哈了口热气,“对不起。”
“爸爸有事情耽搁了,所以回家有些晚了。”
身后的陆廷轩裹着厚厚的大衣,他的手紧紧地攥着唐琉酒的衣角。
唐清婉歪着小脑袋,专注地打量面前这个陌生的小哥哥。
“他叫陆廷轩。”唐琉酒介绍着,“他的家人,被坏人带走了。”
“阿婉。今后,我们就是他新的家人好不好?”
唐清婉冲着陆廷轩扯了一抹很大的微笑,她伸出温热的小手,“小哥哥。你好。”
“我叫唐清婉。”
“今后,欢迎你住在我们家。”
陆廷轩跃过唐清婉,流光在前面嚷嚷着:“臭小子,你敢对我们家小姐没礼貌。”
“小光。”唐琉酒呵斥着,“阿轩刚失去双亲。你去把二楼东厢的房子打扫一下,今后阿轩就住在那里了。”
流光撇撇嘴,带着陆廷轩上二楼。
唐琉酒抱起还在玄关愣神的唐清婉,“我的小公主。”
“你的小哥哥不是故意不理你,只是我们还需要时间,等他走出伤痛。”
壁炉的炭火,烧尽了它最后的光芒。
夜里,唐清婉觉得口渴。
她跳下床,想要去楼下接一杯水。
在开合房门后,幽长的走廊东头,传来奇怪的声响。
唐清婉的胆子很大。
她循声探去,新来的小哥哥房门虚掩着。
透过缝隙微弱的月光,她看到少年空旷的眼神,和胳膊上鲜血淋漓的血痕。
“廷轩哥哥。”
少年机械地抬起头,唐清婉拉开房门,小声地问:“你在做什么?”
“为什么只剩我一个人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