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芮张张嘴,想说的话,想问的话,却吐不出半个字。喉咙里好像被什么给哽住了,又火辣辣的疼,一直蔓延到了胸口,形成一团火,将那里烧了个面目全非。
看到女儿只是张着嘴不说话,刘萍吓住了,"小芮!小芮你怎么了?不要吓唬妈啊?"
蒋文芮怔愣着,眉头颤抖,手无力的放了下来,却死死的揪紧了床单。
"妈……"她总算叫出了声,刘萍忙应着:"妈在这儿!"
"我出了什么状况?"
听到女儿的问话,刘萍再也绷不住了,俯下身子轻轻抱住她,强忍着的眼泪夺眶,"小芮……你还不明白吗?这是老天爷给你指的路,要你离得远远的……别再想了……听妈的,从现在开始,该忘的就都忘了吧!"
蒋文芮仿佛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说:"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之前一直都是好好的,我都做好了迎接他的准备……甚至,我在想,他一定会是个漂亮的孩子,等他长大了,我会送他去幼儿园,上小学……将来,看着他成家立业,我一定会为他感到骄傲的……可是,怎么……怎么就没了呢?"
"小芮……不要再说了……"
刘萍紧紧抱着女儿,已是泣不成声。
"不,妈,你不知道……我曾经很讨厌他,因为他是在那样一种情况下出现的……但是,他就在我的肚子里,每天都跟我朝夕相处,我想无视他都难……现在,现在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期待他……他怎么可以就离开我了呢?妈,你说……他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气我想过不要他?可我不是故意的啊……"
刘萍松开她,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哽咽道:"小芮,你听清了,这不怪你!是你跟他的缘分太浅!所以,别再难为自己了……"
蒋文芮茫然的望着母亲,摇头:"我不懂,既然缘分浅,干嘛还要给我们这样的缘分?难道,他也是用来折磨我的吗?可是妈……我真的付出过代价了,干嘛还要抓住我不放呢?我不是铁打的,受了伤,也会疼的……"
"小芮……是妈对不起你,这一切,要怪就怪妈吧!"
蒋文芮皱起了眉,似乎很难理解眼前发生的事。她记得,不久前才做的检查。听到孩子胎心的那一刻,尽管她表面平静如初,可心底里的激动,她这一辈子都忘记!
在她的身体里,正在孕育着一个小生命,那感觉太奇妙了!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也可以很伟大。
可是,没了,什么都没了。那个小生命,似乎也将她心里的热度都带走了,剩下冷冰冰的躯壳,继续承受着最初的罪孽。
看到女儿痛至麻木的神情,刘萍扳过她的肩膀,用力的摇了两下:"小芮,清醒一点吧!没了也好,这个孩子本来就留不得!妈以前错了,错得离谱,根本就不该说什么生下来的蠢话!现在好了,不用再担心这个那个了!等你身体养好一点,妈就送你离开这里!"
蒋文芮抬头,自始至终都没有掉过一滴泪,只是搞不清身在何处般飘忽,她皱着眉说:"你们凭什么替我决定他的去留?"
翻过身,她面朝里躺下。
"小芮……"
"妈,我困了。"
她好想睡,也许睡着了就会发现,这一切其实都是梦。
而她,尚在梦中。
刘萍心疼的望着女儿,抹掉眼泪,在旁边坐着陪了半晌,才替她又盖好被子,转身出去找医生了。
听到她关门的声音,蒋文芮闭着的眼睛又缓缓睁开,泪水早已湿了枕头……
为什么,不是梦?
将脸颊埋进了枕头里,身体蜷缩成一团,手握成拳锤着胸口,那里难受的快要死掉了似的!
脱离她的何止是生命,而是她残缺的灵魂。
人生最痛,莫过于此。
门又被推了开,缓缓走进一人,来到床边,凝视着床上的人。
良久,久到他知道,他若不再开口,她会这么一直悲伤下去。
"小芮。"
蒋文芮怅惘转身,看到他时,眼神恍惚了下,干涩的唇微微张开,艰难的出声:"这算是……报应吗?"
望着她,严肃冷峻的脸,也不禁有丝动容。他走上前,坐到了旁边,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问了句:"还好吗?"
蒋文芮摇头,眼角又添新的泪痕,垂下眸子,声音是暗哑的:"不好,一点都不好。"
怎么会好?
失了生命,丢了灵魂,从此,蹉跎煎熬。
严肃抿着薄唇,遇到这种事,任何的安慰都是苍白的,倒不如让她发泄个痛快。所以,他只是陪坐在一边,看着她瘦弱的身躯,颤抖的蜷缩,他犹豫了下,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背。
"都会过去的,也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