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在几人当中岁数最高,他们都不好再说什么,暂时把此事压了下去。
唐卓将写在纸上的配方拿出来,递给秦老。
秦老的眼睛有些老花,即便戴着眼镜,也要调整好距离才看得清楚,崔先远干脆就拿着那配方读给秦老听。
“地黄二钱一分、山茱萸二钱四分、泽泻一钱两分、丹皮一钱、茯苓三钱、鹿茸……三钱八分。”
秦老一边听,一边思考,毕竟上了岁数,思维反应能力比年轻人要慢上许多。
秦老还没总结出来,崔先远就先开口对唐卓道:“这些都是常见的药材而已吧,而且这其中泽泻向来只用于治气虚,你这药却是治肾虚,怎么能放到一起?简直胡闹,肾虚有阴虚和阳虚之分,补肾必须先弄清是肾阴虚、肾阳虚还是肾气虚是关键,如果消费者并不是肾气虚,你这药不仅没有用,反而容易把消费者吃出问题来。”
秦老本来就想到了这里,只是反应慢了一拍,现在既然崔先远问了,他也就不再重复,只是看着唐卓,想要寻求答案。
倒是林丝雨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她以为崔先远是在故意挑事,虽然她对中医了解并不多,但她觉得,以唐卓的医术,怎么会犯错误呢?
唐卓却笑道:“崔室长说得没错,泽泻的确是用来治气虚的,不过崔室长是否太心急了,后面我还补充了一味药。”
“还有?”崔先远有些不信,把那张纸翻到后面,什么都没有看见。
反而是秦老捕捉到在崔先远手拿住的地方写着几个字,于是伸手把纸过来,自己对着头顶的灯光调整距离看清楚上面的字迹,嘴上默念出来:“覆盆子二钱四分?”
崔先远也默默咀嚼了一遍,和秦老刚才一样在思考这一味药的用途。
秦老先想通了过来,仰头笑道:“哈哈,有趣,用覆盆子来中和泽泻的寒性,这想法倒是大胆,泽泻是肾虚滑精者不能用,偏偏覆盆子专治肾虚滑精。”
秦老又把目光看向唐卓,考校了一句:“不过,明代李中梓所撰的本草通玄中所录,盖相火妄动而遗泄者,得泽泻清之而精自藏,气虚下陷而精滑者,得泽泻降之而精愈滑矣。你可知?”
唐卓从善如流道:“这是关于泽泻的记载,本草通玄中也说过,覆盆子,甘平入肾,起阳治痿,固精摄溺,强肾而无燥热之偏,固精而无疑涩之害,金玉之品也。”
秦老点点头,“嗯,不错,没想到你连本草通玄也读过,这么看来,这药方倒并不像是一拍脑门想出来的。”
崔先远突然插话道:“秦老,你难道觉得这药方可行?我看他根本不知肾阴肾阳之分。”
秦老皱眉道:“他既然通晓本草通玄,怎会不知这点医理知识,小崔你可不要在工作时带着情绪啊。”
他可是清楚,这个叫做唐卓的年轻人治好了林槐森的脑溢血,把林槐森从植物人状态中拉了回来,别说是中医了,就算是现代医学中也没几个人有这个能耐,所以在他看来,唐卓肯定是医学知识很丰富的,从刚才随口就能接上他的问题也能看得出来,只不过或许正是学得多了,所以思路比一般人开阔,比寻常人想得多一些,才会想出这样一个配方。
“我没有带情绪,只是提出自己的看法而已,他先用泽泻,后用覆盆子,想用覆盆子来祛泽泻的寒气,却不考虑服用者的身体受不受得了。”
崔先远盯着唐卓看了一眼,接着转头对秦老说道:“药物各有专主,滋养真阴者,必非温药,这个道理,秦老比我更加清楚,原本不加覆盆子还只是一副普普通通的药,顶多区别一下禁服人群罢了,但是加了覆盆子,这药顿时就变成了一剂重药,本身的药性冲突就足够让服用者体内乱成一锅粥,又怎么调理身体?”
秦老闻言陷入了沉思,崔先远说的也有道理,他其实个人更偏向于崔先远的看法,崔先远有二十年中医药理研究的经验,这也正是他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缘故,所以他的话,的确不能当作无的放矢。
中医医理、药理的系统知识,唐卓比他们都更加清楚,因为他在写下配方之时就考虑过,所以此时听到崔先远说出来,丝毫没有让他动摇。
唐卓反而笑问:“哦?崔室长认为我这药方无用?”
崔先远哼了一声,不屑地瞥了一眼唐卓,道:“何止无用,是药三分毒,像你这般胡乱搭配,就等同于西药中胡乱运用非正规的化学合成方法,那制出来的药还能治病么?不把人吃出问题来就不错了,看你年纪轻轻,不知学了几年中医就拿出来显摆,现在中医到处不受人待见,就是因为想你一样滥竽充数的人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