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复杂的问题,纠结萦绕了贞儿好几日,她本以为朱见深见到自己会平添赌气的,但恰恰相反,朱见深就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照常让她随身侍候,照常与自己说说笑笑。
慢慢的贞儿也就淡忘了此事,她何须给自己自添烦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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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凄岁暮风,翳翳经日雪。
本还是大年节里,可皇宫内却弥漫着死气沉沉,连永巷里的杵更声也变得嘶哑无力,皇城的上空飘起了零星雪花,给这死气的宫阙又平添了些阴凉。
自从进了正月里,皇上的病情就急剧的复发,这让宫里的太医们都措手不及,连着几日,朱见深都亲自伺候在皇上身边,尽尽他最后的孝道。
宫人们也悄悄地做好最后的准备,大家心里都有数,皇上驾鹤,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果不其然,正月十六日寅时,钟楼里的钟声,响彻了整座宫阙的上空,皇宫里的朱红瞬间换上了苍白,这位曾两次登上皇位的皇帝,就这样走完了他复杂的人生,享年才三十八岁。
一样宏伟浩荡的葬礼,一样威武整齐的送葬队伍,一样吹枯拉朽的嘶嚎痛哭,而唯一不一样的就是队伍的末端再也没有殉葬的嫔妃与宫人。
这是朱祁镇留下的最后一道旨意,他废除了历代以来帝王死后嫔妃殉葬的残酷制度,这无非给他的人生添加了最为亮丽的一抹色彩,也让其历史永存于册。
朱祁镇薨逝半月后,朝廷内外遵循先帝遗旨,拥立皇太子朱见深为新皇。
三月初十。
朱见深在隆重盛大的登基仪式上,继承了皇位,成为了大明朝第八位皇帝,改年号为‘成化’,至此开始了属于他的统治。
自从朱见深登基皇位后,他的作息也开始变得忙碌了起来,先不说他每日要早起上朝听政,更连闲暇时都要听取老臣们的教导朝纲。
如今朱见深的起居饮食依旧是由贞儿、楣樱和芷鸢三人主要打理着,他们也从太子府移宫到了乾清殿。
起初朱见深还有诸多的抱怨与不满,但适应了几个月后也就不再抱怨了。
而如今升为太后的周氏与升为太皇太后的孙氏瞧着朱见深终于安稳了下来,也开始筹划着他的大婚之事。
太皇太后因经过先皇朱祁镇的薨逝后,身体也日渐消瘦,她现在只想在有生之年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孙子行完成婚大礼,也算是了却了她一桩心愿。
起初,周太后亲自与太皇太后拟定了朱见深与吴语嫣的成婚之日,但却被朱见深给驳回了:“儿臣不喜欢吴语嫣,更不想立她为后。”
“皇上!”周太后嗔责道:“如今你是可是大明朝的君王了,怎可还这般任性。”
“儿臣没有任性,吴语嫣跟儿臣极不相合,朕只想立自己喜欢的女子为后。”
周太后透着轻叱与命令:“胡闹,这可是你父皇曾昭告天下的婚事,怎可由得皇上这般儿戏。”周太后眉目坚毅:“哀家与太皇太后已经把皇上的婚期拟写在金册上了,皇上就等着下个月初八迎娶皇后吧!”说完,周太后不等朱见深的反驳就出乾清殿。
朱见深甚是愤怒,他试图反抗了几日,但最终却只换了太皇太后的一句狠话。
“如若皇上不娶吴语嫣为后,就别怪哀家把万贞儿赏了牛玉做对食,自此出宫远嫁,皇上就再见不得。”太皇太后极为认真肃然地看向朱见深:“哀家还是有这个权利的。”
朱见深的愤怒与傲然昭然可见:“朕是皇上,这天下都是朕说了算,为何朕连娶谁都做不了主!”
太皇太后赫然大怒:“这天下若是有这般儿戏的皇上,如谁还会服众,其这朝野上下,无不牵连着各方势力,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如今这吴丞相的势力已是不容小觑,拉拢丞相,必是拉拢朝野群臣,而今时,皇上是没得选择,这吴语嫣是必娶无疑。”太皇太后亦是决绝。
朱见深望洋兴叹,从未有过的莫可奈何,此刻他才觉得,所谓的‘皇上’根本就是叫着好听,实则就是一个华丽的布偶。
所谓的朝野,所谓的天下,所谓的礼制,不得不逼迫着一朝天子的他,必须答应这场政治联姻,甚至连反抗的能力都使不得。
在朱见深答应婚事的那晚,他把自己反锁在了寝宫中,不让任何人伺候,甚至连贞儿都不见。
贞儿虽不知朱见深在寝宫里愁思着什么,但她却莫名的感应到寝宫内弥漫着深深的忧伤。
朱见深的无奈也让她看到了在这皇宫中,不是只有卑微的下人才会被剥夺人生的自由与选择,看看这高高在上无人可及的天子也是一样悲哀的无从抉择。
甚至,他们要比自己可怜的多,下人们是天生选择不了自己的命运,而这些帝王们,是手握着权利,却无任何的发挥余地,就好比此刻的朱见深,即便自己贵为万人之上的帝王,也只能任其别人来安排自己的婚姻。
只叹‘天下君心多情苦,生世凄凉皆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