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尽量少偷,关键是冬天偷的多。”小驴说,“到了冬天狗蛋叔都是穿一件黄大衣,里面塞得满满的。去年冬天他在身上放的铁太多了,到厂门口接受检查时,他下来摩托车,让保安打开他的工具箱检查,想不到他往旁边一站,身上的铁太重了,让他腿一软坐在地上,他放了将近二百斤铁,坐在地上根本站不起来,一直坐在那里,保安上去拉他才发现他的黄大衣里全是铁块。”
唉唉,唉唉!刘富贵听得连连摆手,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受不了了,好好的忠厚朴实的山里人,到了城里怎么变成这样?
难道真的是跟着城里人学的?
“那个——还有。”刘富贵又想起一个,“大壮那么憨厚老实,不管到了哪里就知道干活,现在他在冷库干活,据说干的是最苦最累的活儿,好像是负责挂鸡,工资也最高,那个没有油水吧?”
“嗤——”刘小驴的那个搭档先笑了,“冷库里面挂鸡那个活儿当然最累,因为是流水线作业,必须要很机械地快速抓起笼子里的鸡挂上去,一点都不能耽搁,而且杀鸡的那个流水线很热,可以说又脏又热又累,表面上看都不愿意干那活,但是那个活最有油水,有的是一个月能弄两三万。”
啊!刘富贵简直要晕了,他就是看电影《万万没想到》,也没有今天听到的这些让他震撼!
“油水从哪来的?”刘富贵狠狠咽口唾沫,问道。
“冷库里杀鸡,一般模式是这样的。”那个搭档解释说,“养鸡户把鸡送来,毛鸡不称重也不点数,而是先上流水线杀出来,杀好的白条鸡再称重,算账。而那些挂鸡的一般都跟某些养鸡户勾结,把前面那个养鸡户的毛鸡堆在下面藏起来一部分,然后混在后面那个养鸡户的鸡里面挂上,这样一来后面那户的白条鸡就会多出一部分,结算的时候会多出几百、上千,甚至几千块钱,这些钱养鸡户就跟挂鸡的工人分了。”
“好了,你别说了。”刘富贵自认神经比较大,但是这一次,他觉得自己的神经受不了了。
“社会上到处是黑幕,还让不让人活了?”刘富贵哀叹。
“习惯就好。”刘小驴小声说。
“放屁!”刘富贵愤然怒骂,“放屁放屁放放屁,老子一万年也习惯不了!”
“其实你早就习惯了。”那个搭档说,“你来县城的市场上,不管是割肉,买鱼,买菜,时时刻刻都在被人欺诈,只是你感觉不到而已。”
呃,啊!刘富贵这个泄气,感觉自己的人生真是太失败了,一直以来认为自己很聪明,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很傻,被人当傻子愚弄而不自知。
然后刘富贵倏然想到,怪不得自己动员那些在城里面打工的村民回村给自己干,给他们在城里同等的工资,却大多数不同意,只有寥寥几个响应的,原来人家根本看不着那点工资!
“你小子告诉我,咱们村出来打工的,全都有油水?”刘富贵问小驴。
“不全有,你得看什么行业。”小驴说,“不管多老实的人,只要进入有油水的行业,他很快就会变成这样。”
“你已经进入有油水的行业,是不是要一直当小偷下去?”
刘小驴忧伤地摇摇头,跟他的搭档对视一眼:“这次漏了陷,很快周围的超市都会传开,我们在送货这个行业肯定干不下去了。即使不送火腿肠,去别的代理商那里,我们还好意思到这些超市来送货吗?”
刘富贵一听来了精神:“这么说你马上就要失业了?”
小驴点点头:“应该是吧。”
刘富贵“嘿嘿”一笑,拍拍小驴的肩膀:“失业了是吧老铁?没事干来找我啊,你给我当总管,相信那些跑冒滴漏的漏洞跑不出你的贼眼!”
刘小驴摇摇头:“抱歉啊富贵,当今社会哪有年轻人还在村里干活啊!”
“你不回村?”刘富贵有点不理解,“那你不是失业了吗?”
“失业可以另找啊。”小驴说,“不送货,我可以干别的。”
这时门外有人冷哼一声:“就你们这样的人,到哪里干都是祸害!”
随着话音,超市老板和几个人再次走进锅炉房。
刘小驴的老板也在后边跟着,不过看起来他的脸色十分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