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他一步一步走到门口,他突然又听到县太爷说了句:“对了,这次我们过来省城这边的时候,中途路过天长县,晚上住在驿站里居然有人悄悄放火!看他们的意思,竟然是想烧死郑铁匠一家呢!”
“竟有这事?”段九公子声音清清凉凉的,却听得邹老太爷心里一个激灵。
知府大人此时也嗓音一沉。“必定是那些山匪的余孽还贼心不死,妄图找你们报仇。这件事本府一定要让人彻查,务必要将罪魁祸首给抓出来!”
邹老爷子顿时身体都狠狠一晃,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身边的小厮赶紧来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然后他拔腿就跑。一把年纪的人了,可他跑起来却步子飞快,一会的功夫就把小厮都给扔到了身后。
回到家里,他就赶紧招呼儿孙们过来。“咱们对郑铁匠做的事情被发现了!赶紧的,大家收拾一下金银细软,分批离开,去下头找地方安顿下来!”
而此时此刻,舒春兰已经和郑宏一道在省城里一家客栈安顿下来了。
晓丫头还不太懂大人的世界,她只知道她肚子饿了,闹着要吃的。舒春兰赶紧让伙计送了一些饭菜上来,但郑宏也就吃了半碗就放下筷子。
舒春兰看在眼里,她的心又不禁跟着沉了沉。
好容易哄睡了女儿,她才走到这个坐在窗边沉思的男人身边。“现在,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郑宏就回头看她。“那个人的确是我堂哥。”
舒春兰点头。“我看出来了。其实你们长得挺像的。”
“我宁愿不要和他长得像!这种人,他……”郑宏咬牙低吼,“以前小时候,他就没少仗着他爹的势欺负我,当初我们一家被赶走的时候,他还在那里放鞭炮庆祝。结果现在,他却又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来我跟前装好人,他让我恶心!”
舒春兰静静的陪在他身边,耐心的听他骂了许久后,才轻声开口:“既然他的态度和以前大不一样,而且还故意当着知府大人的面和你套近乎,这是不是说明,他现在有求于你?”
郑宏满脸的怒气一凝。
“这个我早猜到了。”他低声说道。
舒春兰眉梢一挑,就听他继续说道:“段家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光鲜亮丽,但其实一个家族发展久了,必然就会出现致命的缺陷,段家的缺陷就是太过墨守成规,一直在吃老本。这也是我爷爷一直发愁的,所以当初看到我爹总是能在原有的兵器基础上推陈出新,他就跟看到了振兴家族的希望一般,这才想到要把家主的位置传给我爹。”
“可是你也知道,段家在京城里根深叶茂,已经和许多达官显贵都扯上了关系。段家接下来如何发展、选谁做家主,这些都已经不是我爷爷能决定的,而是那些背后操控着段家的势力!那些势力一开始就盯准备大伯,也在大伯身上投入了那么多钱财势力,他们当然不愿意那些投入都打水漂。所以,我们一家被赶出段家,除了大伯的原因外,其实那些人才是主导。”
“你说的我明白。”舒春兰点头,“这就是家大业大的苦恼。需要权衡的东西太多,而且各方势力都会掺上一脚。那一个大家子其实都已经不是家了,而是一个小小的京城,里头各方势力都在博弈。”
“对。”郑宏连忙赞同的点头,“所以现在,他们急着想把我找回去,应该就是看段家的活力一日不如一日,所以想赶紧往家族里注入一股新鲜血液。这些年他们应该也挑来捡去的选了不少,可到头来发现谁都比不上我爹。更何况,最近朝廷又开始和外族打仗了。”
所以,他们就又找上门来了。
舒春兰就一声轻笑。“说白了,他们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诚恳老实如郑宏,在听到这话后,他也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只不过,既然已经把我们赶出来了,那我回不回去,就不是他们说了算的。我在外头过得好好的,有你有晓丫头,名下还有几百亩良田,日子眼看越过越好了,那我干嘛要去那个地方受罪?”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们会放过你吗?”舒春兰轻声问。
郑宏的眉头顿时就跟两只毛毛虫一样死死的拧在一起。
“应该不会。”他摇头,“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我,又怎么可能容许我逃走?除非我死。”
可不管是和他同甘共苦多年的舒春兰,还是尚还稚嫩娇小的晓丫头,这两个都是他的命根子,他根本不舍得扔下她们。
而他心里难道又没有想回去为自己父辈一雪前耻的想法?
话说到这里,郑宏的脸色黑沉沉的,他抿紧薄唇一言不发。
舒春兰看在眼里,她也不禁低叹口气,就双手牢牢握住了这个男人的双手。
“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一定会陪着你,永远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