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的京城近来颇不太平,年前城中起火,烧毁半条回春巷不说,就连相邻的小巷也受到波及,据说死伤不计其数。
这是大周近百年来,京城最为严重的一次失火,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至今尚无定论。
到了四月里,正值盛年的新帝忽然诡异的卧病不起。
皇后携太子出宫,前往云居寺为天子祈福,后宫防卫空虚。
谁知刚从北地归京的镇北王色胆包天,他居然借机生事,在这种时候强闯嫔妃所居的宫殿,试图玷污开正帝的宠妃,包氏。
此事被护卫撞破后,镇北王仓皇夺路而逃,如今去向不明。
一时间,京城内众说纷纭,本就热闹非凡的天缘茶楼里里外外被挤了个水泄不通。
身着绸衣,自命风流的书生摇头晃脑地分析道:“俗话说得好,英雄难过美人关,定是镇北王觊觎包妃娘娘的美色……”
武夫模样的壮汉却不认同,嗤道:“此事太过蹊跷,镇北王分明昨日才回京,怎会前脚刚迈入宫门,后脚就传出了那样的传闻?依我看,这其中定有阴谋!”
壮汉显然有些来头,他身边的同伴纷纷附和,几乎众口一辞。
“定是有北狄的细作在搞鬼!”
“北狄打不过镇北王就使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委实可恶!”
“就是就是,若是镇北王出事,北狄定会趁火打劫!”
中年文人抚须分析道:“依我看,此事确实有蹊跷,镇北王好歹雄踞一方二十年,说是北地的土皇帝都不为过。他什么样的女人会没见过,又怎会如此急色?”
一旁身材圆润的富商却不认同,“那也未必,我可听说,包妃艳冠京城,但凡男子见到她就没有能移开眼的。”
角落里不知道是谁阴阳怪气插嘴道:“定是圣上龙躬欠安,包妃娘娘独守空房,芳心寂寞,加上她仰慕镇北王已久,主动投怀送抱,镇北王血气方刚,难免……”
立时就有年轻气盛的书生严辞反驳道:“此言差矣,包妃娘娘不过芳龄十五,镇北王却是先皇义弟,长相穷凶极恶不说,他二十年前便已战功赫赫,加上离京已十五载,想来他已年逾四旬,比包妃娘娘的父亲包大人还大了好几岁,何来仰慕已久的说法?”
众人纷纷附和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
窗边一角的桌旁,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背对众人而坐,因为努力憋着笑,他高大强壮的身躯微微有些发颤。
侧耳倾听许久,他才抬起头来,乐不可支道:“想不到京城还有这么个好地方。”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本正经的赵政霖居然会与他在这么个热闹的地儿碰面。
赵政霖抬眸觑了眼听自己的八卦听得意犹未尽的镇北王,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外人只知镇北王闵战常年蓄须,几乎没人见过他的真容,也看不出他的年龄几何。直到看到他将胡须剔去后的模样,赵政霖才发现,众人口中长相“穷凶极恶”的闵战竟出乎意料之外地有张极其俊美的面庞。前后反差之大,让人咂舌。
闵战身材高大挺拔,体格威武雄壮,肤色略深,他看着不像周人,倒像西域人士。
闵战换上布衣后,俊秀挺拔、气宇轩昂,即便他大剌剌地走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没人认出他就是那个一身金甲,满面胡茬,威武狂霸的镇北王。
赵政霖不动声色地问道:“师兄有何打算?”
众所周知,大周朝人才辈出,大周战将骁勇善战,所向披靡。
在赵政霖横扫南疆,成为战神之前,大周最赫赫有名的战将非镇北王闵战莫属。只是近十年来诚王赵政霖的风头太盛,渐渐掩去了镇北王的光芒。
众人却不知道,大周近二十年来先后涌现的两任战神,都曾师从于天机老人,也就是说,诚王赵政霖和镇北闵战王其实是师兄弟!
说是师兄弟,这两人却也谈不上什么交情。
只因早在赵政霖拜天机老人为师之前,年少气盛的闵战已经不堪课业过重,私自下山,闯荡江湖去了。
最终他阴差阳错地进了北军,最后还与先帝结义,成了名噪一时的镇北王。
而亲自下山寻找闵战的天机老人则遇到了赵政霖,并收他为关门弟子。
除了十五年前在宫中,他们曾远远的觑见过对方一眼,还从不曾打过交道。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碰面。
若非闵战找到他,并亲口对他说出天机老人,赵政霖还不知道,原来师父提过的天赋异禀却生性散漫,不求甚解的大师兄,居然是镇北王闵战!
此前,他一直以为,他们只是单纯的竞争对手,而事实虽不中亦不远矣。
闵战敛起笑容,他自嘲道:“虽然我也不想,但是看情形,真需要你来收留我了。”
闵战这一次,若不是中了安文谦的连环计,差点身陷囹圄,加上他还有五千精兵被安文谦所控制,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他根本就不会来找这个所谓的师弟。
赵政霖轻扯淡薄的唇角,缓缓道:“没有那么严重,在这里谁又能奈何得了你?”
“确实奈何不了我,但我的人还落在他们手上,不免投鼠忌器。”镇北王捏着眼前小得可怜的茶盏,蹙眉道:“何况……我最烦这些小动作。”
闵战并没有说假话,他确实是觉得烦了文官这些玩弄权术的小把戏,而不是其他。
世人只知道镇北王和诚王都擅长行军打仗,但他们的行事风格迥异。
只有熟悉他们的人才会知道,赵政霖擅长奇正之术,精于迂回作战,闵战却是极为爽利的性子,他只喜欢直来直去,大开大阖……他们一个善谋,一个善战。
赵政霖不知为何,再次想起了柳明溪,若是她遇到这些弯弯绕绕的事,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