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佐在这里工作, 自然对赌场的规则非常了解。
秦燃也了解一些规则, 怎么看都不是第一次上赌桌的新手。
洛栀刚开始还觉得新奇, 玩了几轮下来, 输了不少筹码给乌佐,便有些兴味阑珊,再加上秦燃时不时地在旁边指导她, 洛栀便渐渐察觉出了不对劲。
她偏过头, 视线停留在秦燃身上。
秦燃:“怎么了?”
洛栀:“你是不是经常玩儿这些东西?”
秦燃:“……”
洛栀像是发现自家儿子沉迷赌博的老母亲,一脸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燃燃, 你喜欢玩这些吗?”
“不喜欢。”秦燃立刻道。
他确实不喜欢普通的赌博。比起赌一个不知道结局的事,他更喜欢可以由自己牢牢掌控的事物。
随时可能会失去一切的恐慌,他再也不愿意体会。
洛栀听了他的回答,这才慢慢放下心来:“没多久你就要回家了, 国内禁止这些事情。”
“回家?”秦燃讷讷地吐出这两个字。
他的表情看上去迷茫极了,不理解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似的。
洛栀理所当然道:“对呀。不然你还想一直留在国外吗?”
秦燃沉默了。
家?他还可以把那个地方当做他的家吗?
对面忽然传来一声轻响,竟是乌佐拿出筹码时, 不慎掉了一块在地上。
他的表情看不出异样, 仍是礼貌的浅笑:“阿栀和弟弟感情很好啊。”
“算是吧。”洛栀意有所指, “我们太久没见面了,幸好燃燃还能认得出我。”
话说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洛栀皱着眉头想了很久,都没明白这个奇怪的点在哪里。
直到洛栀输光了筹码。
她拉着秦燃的衣角, 凑到他耳边, 很小声地问他这些筹码一共是多少钱。
秦燃微微敛眸, 不太在乎地:“十万。”
洛栀:“……”
在几个世界来回穿梭有一点不好,就是消费观改变得太厉害。
在上一个世界,沈亦已经算是学生里非常有钱的。却不可能这么风轻云淡地随便就把十万块钱给玩掉了。
——当然,如果是她要用,他肯定也会眉头都不皱一下地拿出来。
而在这一个世界。
她的身份是秦栀,这位小姐一个月的零花钱就不止十万……
洛栀的脑袋还是有点转不过弯,更加小声地问了句:“这么贵?”
他拿的筹码显然不是最便宜的那个。
乌佐还坐在对面微笑着补充:“是美金。阿栀,船上的一切消费都是美金。”
洛栀:“……”
乌佐停下来,支着下巴看她:“阿栀心疼了?”
洛栀:“有一点。而且现在输光啦,我们得去别的地方玩玩了。”
“还可以再赌的。”乌佐把他的全部筹码推出,“用我的所有筹码,赌阿栀今晚睡前的全部时间,怎么样?”
洛栀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目光如炬,折射着赌场顶上流光溢彩引人兴奋的灯,自信而笃定。
洛栀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竟也觉得热血翻涌,不假思索地回答:“好!”
秦燃猛地捏住了洛栀的胳膊:“姐——”
“没事,玩玩嘛。”洛栀笑着站起来,又推着秦燃让他坐在她的位置上,“要不,这一把就让燃燃帮我吧。”
秦燃神色冷厉,绿色的瞳孔渐渐地被血色浸染。
洛栀揉揉他的头发,声色温和:“燃燃,都靠你了哦。”
秦燃眼中的杀意渐渐淡去,只是还捏着洛栀的手腕不愿意放开,拇指在她的腕骨上细细摩挲,一字一顿:“我不赌。”
洛栀盯着他的脸。
她不确定秦燃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乌佐提议之后的那个瞬间,洛栀想起了最关键的一件事——既然她和秦燃多年未曾见面,秦燃是怎么认出她的?
秦燃的发色和瞳色都很独特,又先叫了她一声“姐”。
她才敢稍微肯定,面前站着的人是自己阔别多年的弟弟。
那么秦燃呢?
记忆中,原主小时候的长相,和她自己小时候极为相似。
只是随着心性的变化,以及生长环境的不同,五官也会发生一定程度上的改编。
就如云栀,略微下垂的圆眼,胆怯又不起眼。
而秦栀,眉眼间都是高贵冷艳的意味,总喜欢睥睨众人。
总之,和小时候的模样不太一样。
五官也不算独特,组合在一起,就是个普通的千金小姐,只有一点漂亮,根本不出众。
洛栀的手按在秦燃肩膀上,食指轻轻点了点。
她软声诱哄秦燃去赌。
用她自己,作为赌注。
由此来判断秦燃对她的感情——到底是依赖、喜欢,还是别的什么?
秦燃如坐针毡,并且进退两难。
他想拒绝。
可洛栀就站在他的身边,满脸的期待。
秦燃最终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转头看向洛栀:“姐,不要逼我。”
他的眼里有着哀求和狠戾,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汇聚成复杂的神色。
洛栀于心不忍,小腿一跨,直接坐在了秦燃的腿上,扶着赌桌:“那没办法了,还是我来赌吧。”
乌佐紧盯着他们,眸色愈发深沉。
不论是技术还是运气,洛栀都远不如乌佐。她的脸上藏不住心事,对方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没想到“随便玩玩”就这么玩没了十万美金,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洛栀不太在意地摆了摆手,笑道:“愿赌服输,不过现在得去告诉我的朋友这件事。我跟她约了在餐厅见面,我们可以午饭后见,乌佐先生。”
乌佐站起来,绅士地向她指了餐厅的地方:“这边请。”
洛栀起身,又听乌佐说:“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洛栀:“好的。”
她拉着秦燃的手走出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路的拐角处,乌佐身边的阿迈特才长出一口气,小声问乌佐:“帕德里欧先生,您不是向来不喜欢这样的赌局吗?”
“这不是赌局。”乌佐勾唇,“只是一个邀请。”
他们来自同样的灵魂,当然也同样的害怕着失去。
这种害怕已经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
他主动提出赌局,只是因为确定能赢。所谓的赌约从一开始,就仅仅是对面前姑娘的一个邀约。
与此同时,在走廊上。
秦燃的表情看上去很不好,恼怒都写在了脸上,仿佛随时都能扑上来咬人。
洛栀盯着他看,小声问:“燃燃,你知道吗,你的眼睛会变红……”
秦燃的动作霎时变得僵硬。
他立刻垂下眼,盯着暗红色的地毯,声音涩然:“是吗?是你看错了吧。”
“是真的,我看到好几次了。”洛栀问道,“为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