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教师节这天,办公室里放满了学生送的鲜花,空调凉风一送,暗香浮动。
下午少有的清净安闲,何樱从家里带了把花剪修着花枝,把一捧淡紫色的玫瑰盛水插瓶。
背后的气氛却越发微妙。
“汐姐,”梅老师搭着她的肩,温温柔柔笑着:“您别在意,现在的年轻人不都这样嘛。恋不恋爱、结不结婚都想随自己的心意,我们玩我们自己的,还省得管他们呢。”
向汐老师“嗯”了一声,到底还是拉不下脸来。
学校最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老教师就约等于权威的象征。
尊重容让他们还不够,这群人还有一项颇为恼人且经久不衰的爱好——做媒。
何樱一进校,就被物色推荐了一沓适龄青年,各行各业都有,她只好逢人三分笑大打太极,推说工作忙。
可今天下午,当向老师把魔爪伸向同为年轻教师的郑临彦时,情况就……非常惨烈了。
九中这样的超级中学,一向慎聘良师,教师几乎个个是国内顶尖院校的毕业生。
但这位郑临彦仍是个中翘楚。
何樱曾听曼姐提起过,郑临彦是少年班青训营出身,港大数学系博士毕业。在外资投行工作了半年后,居然跳槽到了九中做数学竞赛老师。
私立学校开出80万年薪聘郑临彦做教学副总监,他看都没看一眼。
“我不去。”
面对向老师的笑如春风,郑临彦古井无波,嗓音也淡:“我不相亲。”
一办公室人都听怔了,偏偏最擅做和事老的沈曼还不在。
何樱低眉剪枝,顺便不动声色扫了眼一旁的倒霉鬼。
郑临彦轻咳了声走近,“何樱,我帮你接点水吧。”
还没等她反应,郑临彦就打开教具柜,拿了一只烧杯,轻飘飘溜了。
邻座化学老师顾芥绝望了:“阿喂,我的烧杯,我要盛浓硫酸的!”
感受到全办公室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何樱笑容勉强:“……向老师,您千万别理郑临彦,他是典型的竞赛怪人,和我们脑回路不太一样。”
“向老师向老师,”顾芥也荡漾起来:“您有人选给我介绍哈,临彦帅是帅的,但他不通人性啊!”
就是,何樱没好气揪了两片枯叶下来。
没多久郑临彦人就回来了,轻快利落,把烧杯稳稳放在了何樱面前:“倒吧。”
同事一场,我忍,何樱默念着照做。
“你看,”郑临彦一推眼镜,笑容舒慰:“正好到花瓶分水线。”
众老师:“……”究极学霸的世界我们不懂。
何樱拍拍他的肩,忽然凉悠悠出声:“郑老师,我问你两个问题。”
“高中的时候,你们班班花是谁?”
“不知道。”
“那隔壁班呢?或者校花?”
郑临彦微微皱眉:“……我知道这个有什么用。”
“what?!”
何樱摁住恨铁不成钢的顾芥,继续问:“那你记得,有没有人数学考试超过你?”
“有,”郑临彦气定神闲,飞快清晰道:“方晓。但只有一次,第二次月考我就得了满分。”
“噗!”
向老师也没绷住,笑得慈祥无比:“小郑啊,是我误你了。唉,你还是……”
还是和你的拉格朗日傅里叶过一辈子吧。
郑临彦转向何樱,俊脸薄红:“你。”
何樱倚在梅老师身后,眼珠一转,笑盈盈的。
哼,让你祸水东引到我身上。
……
但这场景落在回校的沈曼和林臻他们眼中,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熟悉的高一级部办公室依然宽敞明净,窗边站立的斯文男人和娇俏的姑娘言笑晏晏,生动又温柔。
林臻自己也知道,她和……那个男人绝对不会是什么恋爱关系。
可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嫉妒。
林臻回想起见到何樱的那个夜晚,灯火昏黄,她的眼睛清澈柔和,漂亮得像是被一场空山新雨洗刷过。
但安静的让人心慌。
林臻轻扯着唇角,依稀还笑着:“曼姐,您别盯着我看,怪紧张的。”
“诶我——”
沈曼一敲办公室门,在心底怨念:就不信出去五分钟,她的红娘大计就惨遭滑铁卢了?
“小樱,你们那届学生回来看我啦,你也来和老同学聊聊。”
沈曼把微僵的何樱拉到人群面前,笑眯眯的:“老同学相见,怎么都哑巴啦?”
“没、没!这不是回了母校身份剧变吗?”
程若涵他们几个嬉皮笑脸的:“要是夸咱们何老师漂亮,那不成调戏老师了?你们说是不是?”
“千万别拖我,”徐挺勾着林臻的肩,眼带笑意:“臻儿,你放心。我当年也是好学生一个,这种违反校级班规的事儿我可不干。”
一群二十多岁的男人纷纷哄笑起来,都是昔日少年的模样。
何樱抬眼时,夕阳斜照,把教室和走廊都涂成了漫画里的色彩。
欢声笑语都渐渐远去。
林臻抿着唇,视线落在她手心那枝浅紫玫瑰上,落寞又浓烈。
不知已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