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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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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长华宫附近, 秦衍之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低低咳嗽了声。

那只小狗就像能听懂似的,突然从笼子松开的门跳了下去, 撒开小短腿, 一溜烟似的从角门的缝里钻了进去。

这下子侍卫和宫人们慌作一团,为首的侍卫赶紧指挥人, 开门去追狗。

其中有一名姓张的侍卫,前些日子因为捉猫不利, 丢了好大的面子, 这次好不容易等来一次机会, 便摩拳擦掌的, 想将功折罪, 力求在摄政王面前表现自己, 第一个就要闯进院子。

秦衍之看见了, 趁他迈开步子的刹那, 不动声色地伸出腿,绊了一下。

张侍卫满心只有立功,并无防备, 突然失去重心,直往前倒下,摔了个五体投地。

周围的太监哄笑起来。

凌昭道:“衍之。”

摄政王发话, 侍卫和太监都停了下来, 无人胆敢再出声。

秦衍之心领神会, 笑了笑,吩咐下去:“这雨一时半会的也停不住,你们都下去,找个地方避雨,长华宫乃是后宫重地,不是你们能踏足的,狗儿既然跑进了正殿,我陪王爷进去就是。”

众人纷纷领命,刚抬起头,却见摄政王当先一人,已经走进了院子里。

他人高腿长,走起路来龙行虎步,黑色缎面的靴子踩在水洼里,水珠四溅,斗篷的下摆随着他的步子,起起伏伏。

“秦大人,这伞……”

秦衍之望着主子的背影,见他走的这般急,连伞都顾不上了,暗自叹息,接过太监手里的伞,道:“都下去吧。”

*

难得今天是阴雨天,江晚晴用过早膳,便在偏殿里看书。

西边儿的李贵人安分了两三天,这日早上又哭了起来,哭声如泣如诉,后来下起了雨,李贵人许是哭累了,也听不见声气了。

宝儿和容定陪侍在侧,天灰蒙蒙的,雨声泠泠,宝儿有些困倦,连连打呵欠。

江晚晴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页,薄薄的一本册子,有几页都翻烂了。

过了足有大半个时辰,外头响起了一阵骚动,不是雨点落下的碎音,更像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宝儿靠在一边的书架子上,眼皮子直打架,听见声音,茫然地抬头。

容定倒是警醒:“娘娘,外边——”

江晚晴把书往旁边一丢,用几块碎布盖住,镇定自若:“小容子,你出去瞧一眼。”待容定出去了,她让宝儿伺候着穿上了鞋子下榻,又指着窗外一处,问道:“永安殿是在这个方向,我没记错,对吗?”

宝儿不明所以:“是的,娘娘。”

江晚晴走到梳妆台前,拈起一朵早备下的白色绢花,簪到挽起的发髻里,又拿起屉子里的一串翡翠玉念珠,紧紧捏在手中。

院子里的脚步声渐近,依稀掺杂着水花溅起的细碎响声。

江晚晴深吸一口气,向着永安殿的方向,郑重跪下,脑海中飞速掠过穿到古代后,所遭遇的种种烦恼和辛酸往事,眼圈儿很容易就红了。

宝儿担忧道:“娘娘,您怎么跪下了?快起来,外头下这么大的雨,您也不怕跪伤了腿脚——唉呀!”

她惊叫一声,捂住嘴连退两步,退到了柜子边。

只见一只半大不小的狗儿,不知从何处跑了进来,身上湿漉漉的,尾巴摇的正欢,绕着她转了一圈,又走到江晚晴的身边。

宝儿急忙张开双臂,挡住主子,怒道:“小畜生,不准靠近我们娘娘!”

小狗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地望着她,呜呜叫了两声,像是在撒娇,见宝儿和江晚晴都不搭理它,便慢慢走到门外,抖动身子,洒出毛上沾着的雨水。

宝儿抿嘴一笑:“算你乖觉,没把雨水洒在娘娘身上。”

她走过去,弯腰抱起小狗,低头问:“小东西,你是怎么跑这儿来的?”

话音刚刚落下,外头突兀地响起容定的声音,少年一贯清润温和的声线,刻意的扬高了:“参见摄政王殿下,摄政王殿下万安。”

宝儿吃了一惊,脑子里嗡的一声,抱着小狗呆立了会儿,才手忙脚乱地跪了下来。

不久,一双男人的黑缎靴子就这么闯进了她的视线,停在目光所及之处。

宝儿的一颗心怦怦乱跳,顺着靴子往上,只能看见玄色的仙鹤祥云暗纹斗篷,下摆绣着金色的边,针脚都是无可挑剔的精细。

凌昭沉默地站立,衣袂纹丝不动。

窗外雨声渐大,雨点敲在窗棱上,一声声宛如击在心间。

七年了。

他终于名正言顺地回到这座囚笼似的宫殿,回到她的身边,于是整座门庭寥落、不复昔日气派的长华宫,他的眼里只有一人。

可那人留给他的,竟然只是一个清冷的背影。

江晚晴背对他,安静地跪在地上,头顶一朵白色的绢花摇摇欲坠,她的人也像是凄风苦雨中,一朵将坠未坠的白梅。

凌昭的目光停在素白的绢花上。

女人青丝如墨,乌黑的发丝间,唯有这一朵绢花白的刺眼,不仅昭示着她身为先帝遗孀的身份,也在提醒他——七年,物是人非。

曾经的两心相许,如今的相对无言。

斗篷下的手渐渐握紧,凌昭极力压抑暗流涌动的心绪,淡淡道:“雨天湿气重,起来说话。”

江晚晴动也不动。

倒是宝儿清脆地应了声:“多谢王爷!”

秦衍之扬了扬眉,见这小宫女憨憨傻傻的,不由低眸笑了一下。

宝儿怀里抱着小狗,空不出手扶江晚晴,只得把狗儿往秦衍之怀里一塞,也不管他是谁,接着快步走回主子身边,小声道:“娘娘,奴婢扶您起来。”

江晚晴数着手里的念珠,眉目不动,语气却是心如死灰的绝望:“心死了,身子便成了一具空壳,调养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处。”

宝儿心头一惊,从进长华宫到现在,她从未听皇后娘娘说过这么灰心丧气的话,就好像当真万年俱灰,不想活了。

室内分明飘散着清冽的冷香,但凌昭的鼻息之间,萦绕不去、辗转难消的,却是那一年的血腥气,他的一口血吐在衣襟上,斑驳淋漓。

他的双拳捏得骨节泛白,眉眼之间尽是冰霜:“隔着一副金丝楠木棺材,你以为他能听见?”

江晚晴轻轻道:“听的见如何,听不见又如何?总之先帝一去,我全部的盼头、活在世上的意义,也全都没了,只剩一个福娃……”修长纤细的脖颈缓缓垂下,语气染上了哀痛:“……他是先帝唯一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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