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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有客远来(1 / 2)

昭熙和谢云然的婚事定在五月二十七, 算好的良辰吉日,宜出行, 开光, 嫁娶, 忌祈福,置产,动土。

到四月底,始平王府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作为订了亲的小娘子, 嘉语已经开始学着理家,除了姜娘之外,始平王妃还很给她选了几个老成持重的嬷嬷和大丫鬟——当然已经越不过连翘几个去。

四月里谢家好景宴那点子风波到这时候已经无人记得,倒是始平王妃不经意提了一嘴, 说十二郎是个不错的孩子。李十二郎靠谱, 始平王妃实在大大松了口气, 不然就凭他那个糊涂的妈,她都要拍案而起了。

罢了,横竖不住一处,姑爷明理就够了。

嘉语早从连翘口中听了来龙去脉,倒不是太惊讶。

其实她并没有指望过他能为了维护她而对抗他的母亲——大多数人都做不到, 或者做得一次、两次, 做不到始终。但是人从来只苛求自己所爱的人, 苛求, 心往哪里偏, 哪怕只是毫厘,都痛如生死。

李十二郎是个好人,但是他们还只见过一面,他能做到,她心里不是不欢喜的。毕竟,没准他们还有一辈子要朝夕相处。

她也暗地里寻思过,这风波,怕还是因李十六娘而起,日后须得远着,再过个两年,十六娘出阁……就好了。

倒是和静县主让她放心不下,与昭熙说了,昭熙说会留意——这祸事归根到底,还是他惹出来的。嘉语不知道昭熙的打算,不过谢家应该有办法应对。宜阳王虽然财力足够,要说势,却远远不如始平王府。

偶尔还担忧萧阮,他撂了狠话,之后再没有出现过,催着昭熙问了几次南边,起先的消息是没动静,暂时打不起来,过了半月左右,昭熙回来说,萧阮那小子,居然回来了。

嘉语一口血——这都半个月了,她哥哥什么效率。

昭熙有苦说不出来,他是一心盼着萧阮不要回来,直到他这个麻烦的妹子出阁为止——他当然不会到这会儿才得到消息,但是萧阮确确实实到这会儿才在朝堂上现身,比较无语的是,竟然是父亲派他回来的。

回来的原因一是吴主狡猾,明明是有意要入蜀,却迟迟按兵不动,他不动,始平王自然也不能动;二来萧阮和始平王这一趟也不算白跑,兵临城下,也拿下了边境上几座小城,不大,但是足够庆功了。

要知道,燕朝自传位到先帝手里,接连两朝,天灾人祸,都有十余年没有过什么像样的对外战果了。

昭熙拿出来与嘉语探讨的当然不是这些朝事,他忧心忡忡地和嘉语说:“三娘你说,阿爷什么意思?”

三娘和李家的亲事,阿爷是点了头的;明知道萧阮对三娘虎视眈眈,怎么临了临了,又把这头虎给放出了柙?完全没道理嘛。诚然萧阮对南边的事最为了如指掌,此番功劳也大,但是陆家累世经营,又比他差什么了。

就算是他不可替代,光为了三娘,也该把他拖死在青州啊。总不会阿爷又后悔,觉得萧郎更胜一筹了吧?

嘉语摊手道:“我怎么知道。”从前是萧阮做了女婿,人才又出色,所以得父亲欢心,这一世女婿做不成,却还是让父亲起了爱才之意。南边不是有人说过,愿芝兰玉树,皆生于门庭么。

“与其让他回来,还不如父亲大人自个儿回来一趟呢。”昭熙也有不满:他的婚事,父亲竟然不在。

原本去年订亲时候,是满打满算,趁着父亲在京里,却不料年底出了西山猎场的意外。头一个可恶的当然是于瑾那贼人,其次阿袖,再次也就到宋王了。至于三娘?全轮数过一遍,昭熙也不会想到他妹子。

就为了把父亲派出京城这档子事,太后都特意请了谢夫人进宫,说了一大篇“为国无暇惜身”之类的话,又说动皇帝亲临始平王府主婚,这天大的面子,好歹安抚了谢家——这当然是看在始平王妃的份上。

太后是个最知亲疏的人。

嘉语白了哥哥一眼。对成亲这件事,她的哥哥,也和天底下大多数人一样,希望十全十美,没有缺憾。不知道从前娶李十娘是不是也这样,无论如何,这一世,已经在宝光寺擦身而过了。

人生的际遇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成日里厮混在一处的,有一日要远隔天涯,而某天与你擦身而过的某一个人,也许会伴你终老。

“三娘、三娘想什么呢?”昭熙在嘉语面前晃一晃五个指头,涣散的眼神才重新聚焦起来。

嘉语道:“想起……袖表姐了。”

昭熙吃了一惊:“平白无故的……”

“到月中,差不多就须得把姨娘接回来。上次去看姨娘,姨娘又求我……”嘉语道,“哥哥有没有北边的消息。”

“北边?”昭熙一怔,“哪个北边?”

“朔州,云州,代州,幽州。”

嘉语每吐一个地名,昭熙就莫名其妙一次。他这个妹子,最远也就到过河北腹地,怎么突然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呢。还是因为阿袖吧,到底是打小的情分,到底三娘心软,昭熙怜惜地想。

因说道:“朔州虽然苦寒,但是刺史毕竟一州之主,就咸阳王叔的身份,地方上也不敢怠慢,日子还是能过的。”

他私下里觉得阿袖再吃点苦头也无妨。要出去了才知道洛阳的好。或者说,要到外头,才知道没有始平王府的庇护,她一个弱女子的艰难。到那时候,她该知道,三娘对她有多重要了吧。

嘉语心不在焉点了点头。

关于六镇叛乱的源头,她零零碎碎听周乐说过,这场最终摧毁燕朝基石的叛乱追根究底,原因众多。

在朝廷方面,可能是六镇子弟的日益边缘化,晋身无门,祸根还在高祖全力朝南时候就已经种下;在军事方面,是数次遣将不得人,到禁军损耗殆尽;而对于边镇军民来说,则是更现实的——吃饱饭穿暖衣比晋升途径更为要紧,所以他们叛乱是因为连年饥荒,以及刺史的搜刮。

从前被发配朔州的刺史并不是咸阳王,而是于氏父子。

想咸阳王到底是宗室,有爵位有食邑,本身已经是豪富,再搜刮金银、粮草,能有多大用处,太后念旧,虽然因了他与贺兰袖的事心灰心淡,并不至于绝情。迟早还是要回洛阳的,有个好官声比什么都要紧。

只不过,要在咸阳王手下出头,有贺兰氏这枕边风吹着,周乐怕是不易……罢了,想这个做什么,以周乐的本事,朔州不出头还有云州,云州不出头还有代州,他从前不就拖家带口跑了好几家么。

她……她还是安安心心做李家妇罢了。

嘉语又不说话了。昭熙是丈二和尚怎么都摸不着头脑。近来三娘像是常常如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即将成亲,她又临着出阁……这么多年,他们兄妹相处才几日,她出了阁,虽说是公主开府,不比寻常人家,但是——也不能再在一个屋檐底下了。

心里也有一点伤感,幸好云娘和三娘好,能时常接她回来。这阵子多陪陪她也就好了。一转念又想道:阿言呢?这丫头不成天腻着三娘,一会儿绣荷包,一会儿绣帔子的,却跑哪里去了。

脱口问:“阿言呢?”

“今儿倒没看见她。”嘉语道,这话音才落,嘉言一迭声叫着跑了进来:“阿姐阿姐,我和你说,今儿咱们家来客人了,你猜猜是谁——”转眼瞧见昭熙,又欢天喜地一回,“哥哥也在啊。”

“瞧你这眼神,光看见你阿姐,就看不见我,这心都偏到镇国公府去了。”昭熙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来什么人了?”

“是要长住的,哥哥你猜?”嘉言才不在乎昭熙说她偏心——偏到她阿姐身上,她哥哥是巴不得。

嘉语双手撑在几案上,猛地站起来:“是二叔家的堂哥和堂姐吗?”

嘉言跳了起来:“哎哎哎,没道理啊,阿姐你什么都能猜中——这没道理啊!”

不仅嘉言觉得没道理,连昭熙也有那么一瞬间不服气:他妹子是什么附体了么,还是什么时候修成了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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