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觉得,自己能从这位身体主人身上苏醒,身体主人一定是以某种非正常方式,灵魂离开了身体。但他为何要选择离开,似乎成为留给了陶清风的一个谜题。
陶清风当时来不及细想,后来又忙着适应现代人的种种生活,忙着收拾身体原主人留下的各种烂摊子。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才觉得有些里柜死角,好像都没搜过。
陶清风在小公寓里钻头觅缝地找,在衣柜最底层翻出一个黑塑料袋。
黑塑料袋里面有一个破旧的牛皮纸信封,里面装着张小学一年级打扫卫生的奖状;一个破破烂烂的旧沙包;一小袋看不出什么昆虫的干瘪翅膀;一本发黄的口袋连环画,开头几页的人脸被圆珠笔涂蓝了;半包廉价的A省本地烟;烟的玻璃纸折了颗小星星;一个生锈的铁皮文具盒,里面搁着几颗玻璃弹珠。
是陶清小时候的东西吗?
衣柜底层还有许多陶清的衣服,质量都不好,没洗过,泛旧了。
把所有衣服移开后,露出一个内层大抽屉口,打开来看里面是空的,积满了灰尘,但是灰尘中间空出来的形状像是一只大葫芦。
如果陶清风是现代人,他就认得出,那个形状其实是摆放过一把吉他,后来出于某种原因移走了吉他,只留下灰尘。
大抽屉深处还套着个小抽屉,打开来看里面有一本便签,开头几页写着歪歪扭扭的阿拉伯数字——现在陶清风已经能数数了。往后翻去,几行数字之间,间或夹杂着几个简单的字眼。
这又是什么?陶清风还是看不懂——如果陶清风多在现代社会呆一段时间,就会知道,这是在谱曲作词,虽然是最基础的,也不规范——只是曾经试图写下过,一点旋律。
翻到最后一页,那些简单字眼,终于组成了一句完整的话。这一句上面的阿拉伯数字也要长得多,只是这句话,陶清风又犯糊涂了——
“我想躺在海边咂根烟。”
陶清风已经极力去理解“烟”在现代社会并不是“炊烟”,而是像五石散般,吃了提精神却会上瘾的东西——取用的方法并不需要丹炉煮沸,而是搓成细细一条,以火星烧热一头,另一头含进口中——他起初知道时,还在担心,那个火不会顺着细细的烟管,烧进他们嘴巴里吗?
不过身体原主人看上去是很享受香烟的,陶清风从这具身体里醒来的时候,就在这套公寓各处,找到过好几包烟。
这句话写在便签纸末尾,虽然还搞不清楚上面的阿拉伯数字是什么意思,但前面那么多零散不成句的字眼对比起来,对身体原主人来说应该是有意义的吧。
只是,宁枝市,并不靠海。陶清风找了找华国的行政区图,发现A省有一小段靠海。不在省会宁枝,而在一个小县城。
陶清风思考了一下,这会不会代表着,陶清作为A省人,来自那个靠海的小小县城呢?他小学辍学是十一岁,之后就在酒吧里开始驻唱——这个年龄实在太小了,嗓音也没变,能唱歌吗?但不管怎么说,三年之后,陶清十四岁,就被发迹的酒吧老板推荐和刚成立不久的星辉娱乐签了合同,却是既成的事实。
陶清风的头又痛起来,悦城大沙龙,在这里面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为什么陶清说那里面是他老家?悦城大沙龙明明在宁枝。还是说陶清十一岁就跑来了宁枝,那个酒吧,就是悦城大沙龙的前身?
除此之外,那个放便签纸的小盒子里,还有一只棕色小空瓶。上面标签是他看不懂的夷文。不知为何,当陶清风看到这个东西时,打了个寒噤,像是看到了一条幼小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