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姑娘何必与孤装傻?”沈奕轻笑,朝着瀑布的方向行了几步,水汽弥漫,他也像是镀上了几分仙气,“父皇他老人家和母亲感情笃深,更有贵妃陪伴左右。孤虽不敢妄称真龙天子,但对顾姑娘一片真心,顾姑娘当真视而不见?顾姑娘既是凤命,自该嫁给配得上凤命的人。”
“原来是如此。”顾柔嘉一派恍然大悟状,心中对于沈奕愈发的厌恶。前世沈澈手段何等凌厉,让顾柔嘉对皇后母子还有几分同情。但这辈子切实接触过之后,她才发现,皇后生性阴鸷且心机颇深,沈奕虽罪不至死,但成王败寇,乃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也不该同情。如此想着,她便冷冷一笑:“殿下早已大婚,和太子妃更是情好日密,朝中传为佳话。现下太子殿下却说对臣女一片真心,和太子妃之间的夫妻情深,莫不是都是做戏?”
“孤与太子妃年少夫妻,孤自然爱重于她。”只当她是小女儿家的矜娇,甚至有些吃醋之感,沈奕心中十分欢喜,语调轻柔,“只是,这份爱重,与孤对顾姑娘的心意是全然不同的。孤待顾姑娘,乃是出自肺腑的男女之情,绝不能混为一谈。”
莫说顾柔嘉觉得膈应,就连温含芷都给他这厚颜无耻的言语唬了一跳。大燕民风开化,并不禁止男女之间互诉衷肠。但互诉衷肠,大多是爱重对方,想要真心嫁娶,双方都是平等。但沈奕却是带了几分哄骗之意,分明想让顾柔嘉去做妾,怎能让人生出好感来?
妾是物件,甚至能够买卖的,从一开始就是地位上的不平等。哪怕是顾贵妃盛宠至此,见了皇后,也一样只能执妾侍之礼,不能有半点不恭顺。
“太子殿下还请听清楚了,”顾柔嘉怒火滔天,看着沈奕,神情愈发冰冷,“臣女是正经八百的世家贵女,对做妾之事,没有半点兴趣。”
沈奕脸色顿时一僵,身为东宫,他的太子妃自然是给皇后精挑细选过,家世容貌无一不是上乘之选,能够给他提供无比的助力。他对于顾柔嘉本就是垂涎,加之想要抒发对顾贵妃多年的欲/念,与其说是爱重顾柔嘉,不如说是将她当做宠物。要他为了顾柔嘉与太子妃和离,必将引来朝臣不满,这样多年苦心经营怕要毁于一旦。因而,他还是笑得一派深情:“顾姑娘须知孤待你情深如许,定然会将顾姑娘放在心尖尖上,定是千依百顺,绝不会有半点的拂逆,顾姑娘若是心中有孤,何苦去顾念这些俗世的名分呢?”
他自诩风流俊俏,东宫之中的女子皆是被他紧紧握在掌心中,哪怕他再绝情,也会有女子相信他对自己用情至深。顾柔嘉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只要多哄上一哄,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想到自己对于顾贵妃的多年夙愿总算是能够在她妹妹身上实现,沈奕神情便是温柔似水,含笑等着顾柔嘉的回答。只是才一露出这般温柔神色,不想顾柔嘉已然抡圆了小手,“啪”的一巴掌扇到了他脸上,她力气不大,但沈奕身为中宫嫡子,连皇后都从未打过他嘴巴,顿时暴跳如雷,怒吼道:“你敢打孤!”
“太子觉得自己的混账话不该打?”顾柔嘉冷笑道,她往日只觉皇帝父子好色,厌烦得要命,但不想沈奕竟然是如此道貌岸然,满口“深情”,实则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兽/欲,更说出什么不必顾念俗世名分这等引诱的话语来。倘若她当真对沈奕有半点动心,说不准已然给他哄得团团转,作出有损名节的事来。
这世上的男子,谁肯让自己心悦的女孩儿无名无分的跟着自己!?
沈奕这恶心的嘴脸,甚至比皇帝更让人厌恶!
沈奕在人前素来是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但他这般温润自然是有缘故的,自小及大都不曾受过气,自然能够温和如常。但现下顾柔嘉打了他一巴掌,让他气不打一处来,连同上一次被沈澈踢了一脚的事一起涌上心头,气得三尸神暴跳,当即便要扬手,温含芷惊叫一声,慌忙要挡在顾柔嘉跟前。顾柔嘉却将她死死按住,将脸儿迎了上去,冷笑道:“臣女不是受了委屈还会憋在心中的人,自然会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呈给皇帝陛下知道。陛下什么秉性,殿下比臣女更为清楚,不必臣女多说。”
她将“秉性”二字咬得极重,沈奕骤然一怔,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父皇什么性子,沈奕怎可能不知?皇帝惯好声色,尤爱美人,当年顾贵妃便是最好的例子。顾柔嘉容色并不亚于其姐,难保皇帝早就对她动了心思,只是到底给顾贵妃几分情面,不曾说破。
要是让父皇知道,自己对顾柔嘉动了心,甚至拿方丈的话引诱她,只怕自己凶多吉少。更何况,顾柔嘉和顾贵妃容色相似,一旦父皇起了疑心,觉察到自己垂涎顾贵妃……
当朝天子,怎可能容忍儿子垂涎自己的妃嫔!到时候顾贵妃可能会给皇帝赐死,而他自己,必然也会被夺了储君之位,甚至圈禁一生!
沈奕当即僵在了原地,呼吸粗重。顾柔嘉无声呼出一口气来,她本是在赌沈奕诸多惧怕皇帝,这才动了手,现下来看,好在自己赌对了,否则沈奕恼羞成怒,后果便不堪设想。
试问沈奕这伪君子,怎敢让父亲知道自己垂涎他先看上的女人?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只余瀑布的流水声,沈奕僵了半晌,牙都咬酸了,扬起的手也不敢打下去,目光一深:“原来顾姑娘如此有勇有谋,勿怪父皇也喜欢。”
“殿下不说,臣女也不说。”顾柔嘉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从容。沈奕和郑轶不同,他位高权重,乃是储君,即便今日走了险棋打了他,但不得不握住他的把柄,以免他翻脸不认人,到时候也只能自己倒霉。打定主意回去便写信将此事告知姐姐,若是沈奕日后挟私报复,也有人在第一时间将事情知会皇帝,让这父子二人自行狗咬狗。
想到这里,她向沈奕行了一礼,拉了温含芷要走。沈奕独自立在观景台上,看着顾柔嘉的背影,愈发觉得窝火。生平第一次栽在了女子身上,他脸上何等挂不住,心中的征服欲便空前盛大起来。
这种手握他把柄的女人,要么彻底征服她,要么彻底消灭她。
如此想着,沈奕神色愈发的阴鸷,静默的跟在两人身后,双手同出,俨然是要朝着两人颈后去,那处何等脆弱,一旦被人击中,轻则出现短暂昏迷,重则一命呜呼。只是他的手尚未接触到两人柔嫩的肌肤,忽有一个中年女子进了观景台。
不想有人进来,沈奕只能悻悻住了手,心中暗恨。那女子盈盈含笑,满是亲和力,问道:“不知三位,可曾见到一枚成色上好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