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安定长主为陆剑锋向沈清提亲之事, 在京中可谓引起了轩然大波,当日京中盛传陆剑锋心悦顾柔嘉,为着这流言,顾柔嘉遭了多少贵女怨毒的目光。谁知顾柔嘉转头就嫁给了沈澈,不过几日, 又传出陆剑锋和沈清之间的婚事, 让多少人闹不明白之时,又有酸话传了出来, 既有关于沈清的,也有不少直指顾柔嘉, 或是背后诽谤, 或是暗指沈澈病弱之态怕是活不长久, 言语好不恶毒。
只是这些流言,在传入顾柔嘉耳中之前, 已然被沈澈尽数料理, 更有些背后嚼舌根的被不动声色的发落, 再不敢大放厥词。
及至二月,西夜国来使入京, 皇帝初初痊愈, 在重华殿设宴之余, 令礼部盛情款待,万不可怠慢, 另一边, 为了安定长主亲自开口求亲之事, 皇帝倒也不敢贸然和老太太对上,只能下了圣旨,令陆剑锋与沈清择日完婚。
随着天气渐暖,日头也渐渐长了,自成婚后,顾柔嘉愈发的贪睡,每一日都裹在被子里睡到日上三竿。沈澈看似病弱,实则身子强健,每一日都醒得极早,在外用半个时辰打拳或是练剑,而后再亲自给顾柔嘉备好早膳,连明月都免不得啧啧称奇,直叹自家姑娘的确是有福。
二月初,春闱开始,顾鸿影又是一番意气风发,更是在妹妹跟前夸下海口,说定能中举,惹得顾柔嘉和温含芷皆是发笑,懒怠揭穿他。顾夫人还引了顾柔嘉在跟前,笑道:“只消得九王待你好,我与你爹也就心满意足了。你哥哥忙着考功名,倒也不急,你可要给阿芷留心着,咱们家的姑娘,绝不能委屈着。”
纵然温含芷不姓顾,但顾家上下谁不将她当做自家姑娘看待。顾柔嘉暗想温含芷对哥哥的情谊,正欲开口说明,却被温含芷拉住。临到四下里无人,她才低声说:“你何苦为我剖白呢?鸿哥哥那日虽说愿意娶我,我思来想去,也明白他是哄我欢喜罢了,鸿哥哥心里没有我,他来日造化大,我不能只图自己欢喜,更不能拖累他。”
她素来是柔弱的,如今却是那样的坚决,让顾柔嘉不好再说什么,只应了为温含芷择婿的事。
二月十五花朝节,又称女儿节。昨儿沈澈又生出新的花样儿,折腾了半宿,顾柔嘉又累又困,睡得好香,正是迷迷糊糊,就被沈澈抱到怀中坐定:“我的小懒猫儿,每一日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我若不日日强硬着喂你吃饭,你是不是宁肯饿着?”
顾柔嘉哼哼着,将脸埋在他怀里,嘟囔道:“都是你闹得我……”沈澈只笑,舀了一勺肉粥吹凉了,才送到顾柔嘉唇边:“既是我闹得,那王妃给我些薄面,先吃了再睡可好?”
她胃口很小,吃了半碗稀粥就不要了,沈澈强硬着又喂了半碗,这才将她放回床上,自己就着她吃剩下的吃了早饭。顾柔嘉撑得难受,躺下后着实睡不着,只得令明月来给自己更衣,绕出屏风后,才见沈澈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看公文,她不免讶异道:“今日不是再设宴款待西夜国来使?”
“与咱们什么干系?”沈澈懒洋洋的笑,“你不爱饮宴,我也未必喜欢。况且又不是我想彰显天/朝上国的威仪。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偶尔躲懒一次,也没什么要紧。”他一面说,一面起身引了顾柔嘉在妆镜前坐下,大手执了篦子给她梳头。顾柔嘉直笑:“咱们大燕有几个男子像你这样将妻子伺候得服服帖帖的?传了出去,仔细旁人说你不尊重。”
沈澈轻轻一哂:“只有那起子眼皮子浅的才说这话。常言道夫妻一体,既是娶妻,自然是将妻子与自己放在平等的地位上,只要求妻子伺候自己,自己则作威作福?倘若没有呵护她一辈子的心思,也就不要祸害别人家的好姑娘。”
大燕女子地位虽高于前朝,但到底是男尊女卑的天下,沈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让顾柔嘉心中好生动容,喜色漫上了小脸。沈澈不再言语,篦齿轻轻刮过顾柔嘉的头皮,带来几分酥麻的感觉,那双素手是那样的灵巧,不多时又给她梳了一个凌云髻,又给他簪了步摇等首饰后,沈澈这才拉她起身:“嘉嘉妆成的样子,好生貌美。”
顾柔嘉羞得脸上红艳艳的一片,好像天边的红霞:“你的手这样巧,饭食你为我准备,妆容你为我梳成,不说我,连明月也要愈发惫懒了,瞧她这些日子都胖了。”
明月骤然被点名,难免羞了起来,沈澈转头看了她一眼,眸子里精光扬了一扬,旋即没入了无声,搂着顾柔嘉的肩说:“这话倒是,既然我能替了明月,嘉嘉不如给明月寻一个小子,让她风光出嫁。她年岁也不小了,何况是自幼伺候你的,这些体面与尊重,咱们都该给她。”
明月羞得要命,也不敢再看两人,支吾了两声,转身就走,只留了小两口自行在屋中。顾柔嘉笑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什么该给明月一份体面,你分明是嫌她伺候在我跟前与我形影不离,让你有时想逞凶也无处下手。”
他喉中泛出低沉的笑声来,抱了顾柔嘉起身:“为夫的好心,竟然给嘉嘉曲解成了这样?”
“好心?你就是一肚子坏水儿,我都是知道的。”顾柔嘉笑盈盈的啐了他一口,心中也思量起了明月的终身大事来。前世明月对自己忠心耿耿,后来顾家落败,她也不知明月被卖到哪里去了。这辈子她既有能力自保且保住家人,自然要给明月找一个好的归宿。
因今日是花朝节,为求一个好寓意,自然是要出门踏青的。两人出京之时,京郊已然有不少人,或是吟诗作赋,或是三五成群种花求好征兆,草长莺飞二月天,一片生机盎然,好不热闹。沈澈虽是带着病容,但俊美无俦,更自有如仙人般的清华气度,让人一看就生出倾慕之心来;顾柔嘉容色倾城,又生得娇小,立在沈澈身边,乖顺得如同一个瓷娃娃。两人并肩而立,加之衣饰华贵,惹得不少人侧目,或是含笑或是窃窃私语,神情既有歆羡又有嫉妒。
吏部事宜繁重,自成婚来,沈澈大多早出晚归,唯有休沐日才能和顾柔嘉在一起,因而顾柔嘉格外喜欢,笑盈盈的跟在沈澈身边。两人离得那样近,沈澈握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他的手凉凉的,那样舒服,顾柔嘉不觉微微脸红,挣了一下不曾挣开,抿着唇不语。若非两人的衣袖皆是宽大,将交握的手遮得严实,只怕已然给人看了去。
温顺的让他牵着,顾柔嘉脸儿发红,满是妩媚,因为她脸红,引得不少人更是侧目连连。察觉到这些人的目光,顾柔嘉更是脸红,盈盈望着沈澈,后者把玩着她的小手,半晌后才笑道:“此次西夜国来使除进贡玉石,更是带来了二十名美人进贡。”
“美人?”本是羞赧,顾柔嘉却微微一讶,“西夜玉石很好,又何苦要进贡美人?”
“西夜这些年的玉石虽好,产量却大不如从前,此次送来的玉石不到十年前的一半,为免皇帝发怒,怎的不带来些美人投其所好?”沈澈哂道,“那些女子个顶个的鲜妍艳丽,有些人最好女色,才痊愈的身子,只怕又要败坏了。”
以皇帝惯好女色的性子,只怕得了美人,更是乐不思蜀,沉迷女色最是亏空身子,皇帝也不再年轻,再这般下去,也不怕马上风,若是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这才是滑稽至极。
这样想着,顾柔嘉直笑,本就艳丽逼人的小脸更是明媚,顺势靠在沈澈的手臂上:“只是咱们那位嫂子可不是好相与的人,也说不准那些美人会死得神不知鬼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