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尧就这么软硬兼施,怀柔加恐吓地镇压了造反,重新回到会议室。
孙无虑笑问:“摆平了?”
唐尧笑道:“要连这几个兔崽子都摆不平,我这十几年白混了。不过,人好对付,问题不好解决。”他仔细回忆着整件事,看似简单,就是员工担心改革被裁所以用集体辞职来抗议,但中间藏着不少疑点,“明确要求方案保密,却还是走漏了风声,这个都好说,毕竟人多口杂。可崔腾飞他们听到的其实是经过恶意加工和夸大的虚假版本,这也可以解释,什么话在传播的时候都会变味。崔腾飞这个靠一腔热血闯出来的二愣子也的确会干出煽动下属造反的事,关键在于,有不少人跟着签了字,三五个人可能是莽撞,但这么多人莽撞到一起,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孙无虑淡淡笑道:“方案怎么流出去的就不必追究了,每一个不想改革的人都有这个动机,也有这个能力。至于为什么群体性莽撞,那必然是有人提供了退路给他们啊。”
唐尧定定道:“不错!有恃才能无恐,而且闹哗变的这几个,恰好都归属于华南,今天从天骄出走,明天就可以投入对方怀抱,就算因为竞业限制暂时不能去,多半也可以拿到不菲的报酬。”
孙无虑和白天蓝对视一眼,大家心照不宣,科信是想趁此机会砍断天骄伸去华南的触角,把整个华南通用业务部端掉。深耕华南,对天骄内部了若指掌,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那个提供走私货的人。
唐尧在脑中搜索了一下老对手们,暂时也判断不出是谁的手笔,他微一沉吟:“改革方案是这两天才发生的事,这么快就能做出布局并实施行动,应变能力有点可怕,此人不能小觑。本来准备让老凌南下,老霍接管洛城,没想到老霍不争气,小白资历浅,但时间紧急,没功夫让你慢慢成长了。我让老凌尽快去南边,以防对方再有什么动作,小白你接管洛城当一把手。”
不等白天蓝答应,孙无虑已静静说道:“小白的安排,有待商榷。”
唐尧奇道:“怎么说?”
孙无虑默默看向白天蓝,似乎在笑,又带着点奇异的柔情:“你自己跟唐总说。”
唐尧见那两人眉梢眼角的爱意藏都藏不住,忍不住敲敲桌子:“谈正事就别眉来眼去的,注意影响。”
孙无虑一笑不语,白天蓝被这句调侃弄得很是不好意思,赧然把话题转到工作上:“关于通用业务改革的事,我想到了一个方案,不知道是否可行。现在的方案看起来的确是一剂猛药,也着实会伤害到不少人,但其实伤害的是那些考核不达标、本来就要调岗甚至劝退的人,对业绩好的员工而言,能得到的报酬更多,发展空间更大。一旦让他们意识于己有利,那么态度就会从抵抗变为支持。所以,我想先把我管辖的华北大区当做试点,让大家知道改革的结果其实比预设的要好得多。”
“嗯,你的精力若放在改革试点上的话,的确不能再分心运营洛城公司。”唐尧沉思片刻,“老板的意思呢?”
孙无虑表情淡然:“我……不怎么同意。”
唐尧一顿,笑道:“我支持小白,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没有之一。”
孙无虑哀怨地瞥他一眼,唐尧假装没瞧见,反而让白天蓝去召集总裁室成员开会,等她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才笑道:“心里不舒服?”
“我能舒服吗?”孙无虑苦笑,“这件事办起来有多少阻力你比我更清楚,现在,我们把一个女孩子推出去当前锋,我……”
“职场不分男女,只分能干的和没用的。”唐尧冷不丁地打断他,罢了又笑道,“男女留在床上分就好了。”
孙无虑失笑,但没接这句,他现在没心情开玩笑。唐尧把椅子拉得离他更近了一点儿,声音压得很低:“去年基层考核结束后,你来找我让我提拔小白,我问你要原因,你说姑娘做事用心,人也挺能干。现在她主动请缨当前锋,做事更用心,人也更能干,你难道不应该更高兴吗?”
孙无虑辩解道:“当初和现在,根本不是一回事。”
唐尧点头:“你的情感不是一回事,但小白这个人没有变,有些鸟儿羽毛太漂亮,不应该被关在笼子里,让她去飞她才能实现价值,哪怕飞翔真的很累。”
孙无虑一怔,这话有理,有些鸟儿志在浩渺苍穹,他们注定只属于天空。他很快就完成了自我开解,爽快一笑:“不错,而且这件事真办成了的话,对她的职业发展而言,是一份巨大的本钱。”
“这才对么。”唐尧在他胸膛一拍,手移下来时把个东西塞进他西装口袋,“送你了。”
孙无虑摸出来一看,是一枚某小众品牌的保险套,不禁叫道:“前几天不给我,现在我买了,不需要了!”不由分说给他塞了回去。
“人情趣用品店今天才开张发体验品啊,前几天我偷给你?”唐尧再次塞回他手里,“我老婆带孩子去国外夏令营了,跟五姑娘又用不着这个,资源有效利用,别浪费。”
这时何亚平已与海宁叶同等人到了会议室门口,见他们两个鬼鬼祟祟地推来推去,便重重咳了一声。孙无虑闪电般缩手,在何亚平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之前塞进袖子里,抬头冲他甜甜一笑。
开会重要,何亚平也没过多追究。
白天蓝作为主讲人,先坦承了之前方案的局限性,然后提出折中方案,以华北大区为试点先行改革,给其他大区缓冲的时间,同时,也通过这个试点来告诉大家,改革之利远远大于弊,借以化解员工的抵触情绪,刺激其积极性。
她说完之后,唐尧立刻接道:“这个方案我和老板都觉得没什么问题,不知道大家怎么看?”
海宁笑道:“既然老板和唐总都同意,我当然没意见。”这相当于把改革压力聚焦于白天蓝一人身上,他大可以好好看戏,为什么要反对呢?
何亚平却还是很慎重:“这个方案关键在于小白对华北大区的掌控能力如何,有一点闪失的话……”
白天蓝笑道:“何总,我跟他们共事了近七年,自问可以有效推进,请您放心。”
何亚平仍不放心,但自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道:“那就先试试,有什么难处及时向你们唐总反馈,公司再看怎么处理。”
叶同对这个问题本来就没什么鲜明态度,见其他人都赞成,也就投了赞同票。白天蓝解决了这个议题,又开始下一个:“关于推广费用的问题,我……”
唐尧打断道:“我们销售部不需要推广费用,有招待费就够了。”
海宁一惊:“什么?”
唐尧笑道:“推广费用是所有科目中使用效率最低、回报最差的费用,出于为公司节省成本的考虑,我觉得应该取消这个科目,销售人员要做市场推广,让他们从招待费里挤就行。通用业务利润率这么低,大家就该勒紧裤腰带,艰苦奋斗一阵子。”
何亚平作为财务大管家,自然也知道推广费用的诸多问题,他不管销售部和市场部怎么斗法争权,只是客观地做评判:“唐总说的没错,利润率不断降低,确实应该控制一下成本。”
海宁愣在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推广费用本来就是辅助销售部工作而设立的,只是走市场部划拨而已。现在唐尧代表销售部说不要这笔预算了,说他们要艰苦奋斗,他不能跳出来非逼着他们拿钱去花,他只能咬牙看着这个明明心怀鬼胎的人大义凛然地装高风亮节,然后自己吃哑巴亏。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大的事竟然会以这么草率的方式收尾,而这草率的处理让他失去了大部分权柄,自此只能变成天骄的一支笔,什么核心业务都和他再无半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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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会议开得异常顺利,海宁却冒着滔天的怒火,气冲冲赶到餐厅包间时,韩思菁已经点好了餐在等他,她虽然休着假,却已从董雁南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温柔地给他倒了杯茶,笑道:“消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