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你来的时候,路上堵不堵?”
“不算很堵。”白天蓝一笑,她终于受不了了,一句话夺回主动权,“太太,您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吧。”
孙太太正在艰难找话题,好让气氛不这么尴尬,听了这直截了当的一问,酝酿了好几天的话就要冲口而出,但一看到眼前姑娘那带着笑容和期待的美丽面庞,忽然又心生不忍,话到嘴边几次都咽了回去,最后只苦苦一笑,低下了头。
白天蓝一见她为难的神色,便已明白了大半,毕竟只有不好听的话才会这么难以启齿。
她心中酸涩,却依旧保持着微笑,淡淡说道:“没关系,您直说。如果实在不好开口的话,回头叫阿虑来说,也是一样的。”
孙太太听到阿虑两个字,一咬牙,总算是下了决心:“小白,你是个聪明孩子,我找你是为什么,不说你也应该明白,你和阿虑……真的不合适。”
这句话说得很轻很柔,但在白天蓝听来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她点点头,眼泪就欲夺眶而出,用力睁大眼睛逼回去,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就这么笑着说:“我明白。”
孙太太一阵难过,低下头不敢再看她,做这种棒打鸳鸯的缺德事让她很有负罪感,而惹得一个年轻姑娘肝肠寸断也在切割着她的恻隐心,为了让对方好受一点,她又耐心地解释道:“小白,你不要难过,我不是说你不好,你挺好的,漂亮又懂事,可是,有些事不是好不好就能改变的,那些……都是现实。”
白天蓝已经做足了准备,短暂的失态后,早已恢复如常,听孙太太提起这些她自己也曾纠结过千万遍的事情,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她长长吸一口气,笑道:“我知道,我明白。”
她的通情达理让这次谈话意外顺利,却也让孙太太更加愧疚与不安,只能想着用更多的话把事情解释得更清楚,她刻意提起了一件旧事,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促使她做出拆散他们的决定。
“十年前,洛城有个政府高官的女儿喜欢阿虑的哥哥,可他哥哥却不喜欢那位千金,反而爱上了一个普通大学讲师的女儿,并且坚持娶了她。后果就是洛城的业务一直做不进去,碰壁碰得头破血流,喝酒喝得胃出血做手术都没有半点进展,最后,他不得不选择收购赖昌允的公司,赖昌允又不是什么好人,给阿虑添了多大麻烦,你也是知道的。”
白天蓝总算明白了当初孙无忧为何会收购有贪腐之嫌的赖昌允公司,给予他那么大的权利,做出那么大的让步——都是因为走投无路。而这种走投无路,竟然只是因为没有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
然而,即使已经走投无路,他也是拼命寻找其他突破口,而不是向不爱的人妥协。这一刻,她对那个没有任何正面交集的前老板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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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太太提起这些陈年旧事,颇为唏嘘,再说到眼前的事,就更加动情。
“现在轮到了阿虑,他跟他哥哥一样可怜,一样苦命,别家孩子二十岁都在读书,他们却要把整个家整个公司都扛起来,时常忙得三更半夜沾不了床,吃饭都没时间细嚼两口,全国全世界地跑,应酬喝酒喝到吐……”
她再也按捺不住,隔着桌子一把握住白天蓝的手,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我是当妈的人,我心疼我的儿子,我不能让阿虑走上他哥哥的老路,就想着他能找个有点背景的岳家,给他的事业提供一些助力和支撑,让他不必活得这么辛苦……”
白天蓝心如刀绞,她强忍着情绪,右手回握住孙太太,左手抽出纸巾递过去,轻声道:“不要哭,您的意思,我都理解。”
孙太太接过纸巾,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孩子,对不起,我知道我伤害了你,我也是想了好几天,才决定跟你说这些,我心里也很难受,你如果要怪就怪我,不要怪阿虑,他什么都不知道……”
白天蓝无声惨笑:“谁也不怪,这就是命。”
她缓缓站起,稳了稳身子,定了定神,徐徐说道:“我的工作需要一段时间交接,两个月后,会给您一个满意答复。我先走了,您慢用。”
孙太太愕然看着她,脸上泪痕犹未干:“你不吃饭了?”
白天蓝摇头一笑:“不了,时间宝贵,要争分夺秒。”
她低着头,快步走出包间,走出大堂,走出饭庄,走到停车场……坐上车的那一刹恍觉脸上一片冰凉,伸手一摸,掌心满是泪水。
她失笑,有什么好难过的,这一天不是意料之中的吗?难道两年了都没做好准备?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有醉就会有愁,有喜就会有忧,总不能只享受痛快而不承受痛苦,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是的,道理她都懂,这一天也早已料到,可还是有眼泪潮水一般不断往外涌,还是有止不住的凉意过电般把全身袭了个遍,她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窖里,浑身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最后终于忍不住趴着方向盘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