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莫大于心死,田父田母点着头,满脸晦暗。
“我儿媳妇知道这事儿吗?”田母哀切地问,“就不能生育的事儿。”
“当然。”大夫道,“她是第一知情人。不过病人本人还不知道。”
田父田母蹒跚着走出办公室,主治大夫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消失,无奈摊手笑了笑,“造孽啊老田头,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十几米的病房走廊田父田母气喘吁吁地走了好久,却像是永远都走不到头。最后他们一起坐到了候诊椅上先歇会儿脚。
漫长的沉默。
“老田,儿子的命能保住已是万幸了。”田母哑着嗓子道,像是在安慰田父。
“是。”田父想抽烟,刚要摸兜又想到这里是医院,便又将手拿了出来,干咳了声。
“可千万不能瘫痪啊。”田母眼眶里浑浊的泪流了出来,她顾不上擦,等流到了脖子里才用袖子胡乱抹了下。
“嗯。”田父垂下了头。他不敢想这种可能性。
关于再不能生的问题,他们谁都没再提,小心翼翼地,刻意回避着。
“若兰……”田母想到了周迎娣,一个现实而又尖锐的问题浮现出来,“她会不会跟咱庆民离婚?”
田父沉默着,又想去掏烟。
两个人在空荡的走廊里默然了几分钟后,田母站起身来,“走吧,老田。得去守着庆民。他现在需要咱们。”
田父站了起来,与她相携着去往病房。两个人的身影短短的一天内就佝偻了许多。
病房内秦汉庭和卫晓男都还没离开,看着老两口进来,卫晓男迎上去问:“阿姨,医生说了什么?”
“没事。”田母摇了摇头,颓唐而又坚定,“就让好好养着。”
“那就好。”卫晓男松了口气。
田母将目光投向田庆民,他闭阖着双眼,看样子是睡着了。额前的头发凌乱地贴在眉间,衬着枯黄无光的脸颊,很是憔悴,田母的心如刀割。她走上前去,帮他掖了掖被角,转脸看周迎娣。
周迎娣怀里揽着田欢,正默然看着田庆民,神情担忧而伤感。
“若兰,你累了吧,带着欢欢回家休息吧。”田母轻轻道,“今晚我和你爸在这。”
周迎娣望了望她,“有护工呢,你们也累了,一起回吧。明天再来。”
“那不行。”田母有点生气,对于周迎娣说出这样的话,竟像是完全不关心田庆民,“庆民身边不能没有亲人,护工……”她瞟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看起来很利索精干的中年妇女,咽下了要说的,“还是得留个自己人。”
“行。那就再去租两个行军床。”周迎娣站了起来,牵着田欢,“我先走了,明天田欢得上幼儿园,我也得上班。”
田母望着比过年时又高了一些的田欢,不知怎地心中一恸,“孙女儿,回家好好睡觉,明天早起上学学本领。”
田欢虽然之前对他们印象不好,但是礼貌让她仍然微笑着应声,“爷爷奶奶再见。”
周迎娣和卫晓男一行人离开。病房里留下了田父田母和护工三个人。护工很热心,主动去护士站帮他们领行军床。
田母攥着眉头,忧心忡忡,看了看田庆民确认他已经睡着,便压低了声音问田父:“你说若兰会不会真的不要咱庆民了?”
可能瘫痪,最关键的是,生育能力……也就是性能力……
“不是说年后一直分居?”田父忆起了关键点。
田母一颗心像浸到了冰窖里,“是啊……”她忖思了下,“也可能是对咱俩还有成见,之前庆民不是一直要咱们跟她赔礼道歉。”
田父点了点头。
“明天她一来咱俩就跟她道个歉吧,说点软话。”田母深叹口气,眼底浮出泪光,“为了咱庆民,让俩人能好好过下去。”儿子可怜啊,不能就此离婚被甩。
“行。”
俩人意见达成了一致。
第二天一早周迎娣就过来了。田父田母刚要起床,田庆民也醒了,护工正在给他喂饭。
“不是说要上班?”田母问。
周迎娣笑了笑,没回答,打开手机里的一段视频播给田庆民看。是田欢的录像,今天早上去幼儿园之前录得。
“爸爸我爱你。”田欢又甜又脆的声音在病房响起,“你好好养伤,要坚强哦,疼的忍不住的话可以哭一小下,我不会笑话你的。我会一直在心底为你加油。放学后马上去看你。”
田庆民含着饭,忍不住微笑。田父田母在一旁也仔细地听着,他们第一次发现原来孙女儿的嘴巴这么巧,声音如百灵鸟一样好听。
“我走了,你听医生的话,好好休息,有事让爸妈给我打电话,中午下班我再过来。”周迎娣关上视频就准备离开。
“嗯。”田庆民艰难地咽了口饭,骨折的地方离口腔食道和呼吸器官都很近,他就连说话和吃饭都得得谨小慎微。人病着时格外脆弱,他眼巴巴望着周迎娣,虽然不方便说话,但眼底流露的满是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