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百济使者就被带到桃花堂上,样貌威武、身姿挺拔,虽被卸了兵器,却仍透出一股子军人气质,直挺挺的站在那里,让堂上两位当家的生出些自惭形秽来。百济使者一拱手,用汉话不卑不亢道:“百济扶风郡将黑齿常之,见过几位头领。”
“郡将,这又是什么官爵?”大当家的寻思着,没有吱声。
“黑齿常之?”郭务悰认了出来,几天前百济使团来到府衙时,这位高大威武的百济将领浑身是血,战马没了,提着一根血淋淋的马槊,杀气腾腾。黑齿常之欠了欠身,也认出了郭务悰,颇为佩服他的胆气,居然一个人跑到贼窝里来谈判。
“这位百济使者,你来又是为何啊?”大当家的怕他再把自己当成军师,抢先发问。
“你是军师吧?我只跟当家的谈,不跟军师谈。”黑齿常之道。他是个军人,按照他的逻辑,能够占山为王能统领几百名手下的人,必定是个勇武过人的猛士,不然,又如何能震慑那些亡命之徒?堂上这二位,一个斯文一个彪悍,谁是老大一目了然。
马十二仿佛听到了心碎一地的声音。
郭务悰摇了摇头,一个不像山贼的人去当山贼,就是个活生生的悲剧。
大当家的用力拔下一根胡子,瞪了马十二一眼,意思是你也配合一点,赶紧站出来澄清事实。马十二道:“咦,大当家的,你瞪俺作甚?俺没说你是军师啊!”
大当家的想找块门板一头撞死。
黑齿常之一本正经的对马十二道:“当日目睹大当家的带人将我百济使团请上山去,不想数日没有音信,也不见他们下山。在下只想问一句,大当家的打算留他们在山上游玩多久?使团归国迫在眉睫,若能早日下山,他日必有回报。”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让郭务悰对黑齿常之刮目相看——首先,我亲眼目睹了你们掳人上山,别想抵赖;其次,把被掳说成是游玩,给山贼留了面子;最后,点出如果放人,还能拿到好处。
大当家的换了个姿势,这个百济人倒是个识时务的,没把话说绝,也给出了许诺。
马十二突然指着郭务悰道:“百济人,刚才这位军师让我们把人都杀了,一把火烧了,死无对证,省得他们官府费心费事。”
黑齿常之扭头盯着郭务悰,眼中几分不解,几分凌厉。
郭务悰话到嘴边,又被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报……!”小钻风飞奔而来,冲到堂前,被门槛重重绊了一跤,“扑通”跌趴在地上,大声道,“山口有一人自称新罗使者,也要跟当家的来聊一聊。”说完,爬起来站到一边,整了整号衣,当山贼也得重视风纪面貌。
“新罗人?”大当家的心下生出几分狐疑来,扫了郭务悰和黑齿常之一眼,问道,“来了多少人,现在何处?”
小钻风道:“一人一马,还在山口。”
“一人,一马……”大当家的道,“他只说,聊聊?没问别的?”
小钻风摇头道:“他只说,见到当家的,自会详谈。”
大当家的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带进来,带进来,我倒要看看,三拨人能整出啥幺蛾子来。”
郭务悰和黑齿常之心下纳闷,怎么又冒出个新罗人来?
一刻钟后,新罗使者就被带到桃花堂上。郭务悰和黑齿常之回头一看,顿时傻眼——只见元鼎不知从哪搞来一套灰蓝相见的袍子,戴了顶不伦不类的竹冠,两袖清风、脚踏斜阳,衬着那英武的面庞,挺拔的身姿,风度翩翩的走上堂来,朝马十二和大当家的分别一拱手,道:“新罗副使难德,见过大当家的,军师。”